袁老夫人打算在高老祖宗寿辰上替荀庆秋说项这事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沈家。
沈时听到后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一听说这个,沈时连忙向先生告假匆匆回了长房。
脚还没踏进郭氏的房里,询问的声音便出来了,“母亲,祖母要给荀家二表妹说项可是真?”
郭氏为这事开心还不到几日,看见自家儿子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秀脸一沉,“没规没矩的!你平时上学读的礼教去哪儿了?”
沈时急得像热锅的蚂蚁,忙做了礼,“母亲,说项那事可是真?”
郭氏乜他一眼,从茶几上端起缠枝纹青瓷的茶盏,缓缓啜饮一口才道:“是真的。”
这话毕,郭氏凌厉扫他一眼,飞快地说:“我先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想整些糊涂事来,这事可是你祖母决定的。”
沈时烦躁得搔脑,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然后道:“不行,我得去和外祖母说说!”
“说什么?外祖母这般做你还看不出?为的就是把荀庆秋嫁出去,早日断了你的心思!”
一番瞎话郭氏睁着眼说得面不红心不跳的。
“再则,我已经和西胡同的方家说好了,等你考中了,成了进士,便让你和他们家的二女儿订亲。”
“母亲!”
沈时眼睛瞪得大大的,“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中意荀家二表妹,你为什么要给我和方家的女儿说亲?”
郭氏不以为意,冷冷道:“因为你是沈家长房长孙,你身上有着你父亲,你祖母,整个沈家寄予的厚望,你日后是定要当进士,还要拜阁入相的,所以你的妻子应当是能够给你帮衬的!要是荀庆秋不是幼年失恃,家里也是世代为官,我不拦着,可她身份在那里摆着!”
沈时气愤不已,“大丈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要想创出一番事业为何要靠岳父?靠妻子的母家?而且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我只想顾现在,而现在我就想娶她,其他的什么都不想想。”
“混账!”郭氏气得脑子嗡嗡作响,“这是你读书十几载说出的话吗?你真的是让我太失望了!”
沈时翕了翕口,最后还是抿住了唇。
自己要顾现在,便是不顾以后的父母,以后的沈家。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自己怎么能说出来。
可是.......荀家二表妹,自从那次在假山见到她,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以后的妻子就是她这样,温柔漂亮。
沈时垮下肩膀,怅然地看着郭氏。
郭氏何曾见过儿子这样神情?
就是被祖母责骂,父亲训斥,他都没有这样过。
可见他是真的伤心。
郭氏放缓了语气,“你虽不甘,可你不得不承认,我们必须遵循规矩,便是皇帝也有他的规矩,而你是长房的长孙,你身上有着沈家世族的重担,你就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心情。”
沈时不甘心,“那五舅怎么说?为什么他可以考取进士又不用入仕.......”
郭氏心跳如鼓,顾不得规矩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你懂什么!你五舅能够不拿沈家一分钱,你能吗?你要是能,我也不管你的亲事!”
沈时眼睛一亮,扳开郭氏的手,“就这么说定了!只要我像五舅那样,你就管不得我跟谁结亲!”
沈时精神一振,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听得郭氏只想昏倒。
自己这儿子真是魔障了。
怎么说怎么都不听。
要是荀庆秋那儿也是这样的心思,只怕自己儿子前程都要毁尽。
想到此处郭氏狠狠一咬牙,随便打发了沈时回族学读书,自个儿便去含香轩找荀庆秋。
荀庆秋正在抄写佛经,见到郭氏面色不善地过来,不由心里一沉。
自己已经尽量避免在长房遇见他们了,怎他们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即便如此,她还是特地让碧色准备了点心瓜果给郭氏,请她在上位落了座。
郭氏喝了碧色奉的茶,才慢悠悠扶着手上的赤金绞文镯子道:“我听说老夫人打算带你去高老祖宗的寿辰,还赏了你一些物件。”
郭氏是长房的,别人不知道这事,她能不知道?
干嘛还来多此一举地问自己?
荀庆秋点了点头。
郭氏才又道:“我看过你给瞿澍绣的荷包,那花样可真是好,当时我就觉得谁家得了这么一个姑娘,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气。”
荀庆秋气得紧紧捏住衣襟。
她这话不就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妄想成为沈家的儿女,不要对沈时有歪心肠嘛!
上一世也是这样!
明明是她儿子欺辱了她,可郭氏却当着高老祖宗那么多人的面,说是自己的勾引的沈时!
凭什么?
就因为自己父母不在身边,就可以任由她这么欺负?
荀庆秋忍住泪,平静地道:“舅母真是抬举,我的亲事也是由外祖母,由父亲做主,福气不福气的,也得看看婆家怎么认为。”
意思是还用不得你在这里以为。
不等郭氏反应,她望了窗外一眼,又笑盈盈地道:“您说起福气这事,去年沔妈妈的孙子吴富过了乡试,今个儿得了袁老夫人的推荐,可以和大爷一块进京赶考,您说福气不福气?”
沔妈妈就算再怎么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而吴富也只是个下人的孙子罢了。
荀庆秋将吴富拿来和自己儿子一道说,是想说自己儿子不过如此,还是说,吴富没有承安先生的教诲,自己自学也能考上,比他儿子强了不少?
郭氏强忍着没跳起来,深吸一口气,“这过了乡试,后面的会试,殿试才真正是分水岭,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家就能企及的!”
“随随便便的人家?”
蓦地,袁老夫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郭氏一僵,转头看见冷凝着脸的袁老夫人,和神情晦涩的沔妈妈,不由一怔。
荀庆秋则看到袁老夫人身后一闪而过的碧色,笑了笑,起身行礼,“老夫人。”
袁老夫人嗯了一声,视线扫向郭氏。
郭氏哆哆嗦嗦行礼。
袁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还知道行礼,我还以为你不懂礼数呢!”
郭氏在荀庆秋面前可以做一做老虎,在袁老夫人面前则只能收了爪子的猫,只敢喵喵地小声叫。
“婆婆,我......”
袁老夫人打断她,“我没有你这样的媳妇!沈家起家之时便以教书育人,兄友弟恭,待人公正为训诫,只要是德行出众,勤奋好学之人皆是沈家该和煦对待的,可你刚刚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随随便便的人家?”
袁老太太看都不想看她,威严深重的脸上满是气愤和失望。
“沔妈妈自袁家时便侍奉着我嫁来沈家,和袁家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一家人,你要是觉得沔妈妈是随随便便人家,岂不是说袁家是随随便便人家?真是郭家沈家的锦衣玉食养得你事体不拘,不知天高地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