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老头一直没有理会三人,只是摸着下颌沉思。过了顿饭之久,他双手法指连动,脚踏八卦方位,手指弹出一个个白色的光珠,飘到正中的几块渊玄石上侵入不见。
又过了会,矮胖老头左手衣袂一甩,正中的几块渊玄石纷纷跃起收入衣袂,露出了海底的沙石。接着,他右手成爪,一道白色光幕笼罩在沙石处。光幕急速旋转,极强的吸力直透地底,一颗掌心大小的珠子被白光吸了出来。
矮胖老头“哼”了声,自言道:“此阵为单一传送阵,以渊玄石为基,用这颗海龙化妖丹为引,再用启灵石、传灵石、阵灵石,神灵石开启,建造繁琐,厉害,厉害。”说完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
魏怀持心中一动,说道:“师叔祖,不知此阵法能否再依样建造?”矮胖老头思索了一番,道:“依样建造有什么难。不过这渊玄石极为难得,待老夫想想,看看其它灵石能不能代替,稍稍改变下就好得多了。”
他脸上有些得色,伸出左手,衣袂飘起。所有渊玄石依次收入,直至全部收完,衣袂才飘然落下,看起来无丝毫变化。
高大老头道:“圣天教在这里建造界面传送阵,是因为这里有一颗海龙化妖丹,不会再有其它原由。”
矮胖老头道:“嗯,应该是如此。”
魏怀持面有惋惜之色,道:“可惜了蛟龙门,身坐宝山而不知,反而还招来横祸,现在不知道还有几人尚在。”
高大老头道:“蛟龙门?是俞洪涛所创的那个蛟龙门么?当年天鸿派破例,准许他们在天鸿界立派,是因为蛟龙门有一柄属水的‘蛟龙剑’,乃修者七十二大仙器之一。但他们对五行之水法系不太了然,只能强招出蛟龙的虚体,连蛟龙真身都无法召唤出来,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魏怀持道:“正是,蛟龙门功法有限,门派不大,自俞洪涛故去后,门中内争不断,蛟龙门因此搞得奄奄一息,直到俞大海继任,才将内斗逐渐化解,可见他还是有些才能。”
矮胖老头不愿听他们说些陈年旧事,道:“这里没什么好待了,回去吧。”说完,他身子凭空消失。魏怀持,慈恩只见到白影一晃,瞬间不见。
接着,高大老头躬了躬身,也跟着飞走消失。
魏怀持,慈恩跟着飞出深坑。海水失去法力阻隔,奔腾着朝中间涌去,“轰”的一声,巨浪滔天。
一群人端立半空,望着浪花涌起落下,慈恩若有所悟,道:“潮起潮落,人生一世,偏有那么多人为贪欲所惑,造出许多杀孽冤魂。”说罢,连连摇头。
魏怀持道:“唉!无名天地,有名万物,人若有欲无道,必被邪魔所侵,纷争难免出现,可悲可叹,却又无可奈何。”
慈恩道:“倘若世上人,心中有所度,有所信,有所戒,天下或可以安宁。”
魏怀持苦笑道:“持善怀仁,心有慈悲,谈何容易,圣天教今日即出,世间难有宁日,我们先回去,再行商议。”
慈恩道:“正是,正是,先走!”
魏怀持点点头,笑道:“此间事已了,大家先回天鸿山。”说着与慈恩往天鸿山飞去,十余人跟随其后。
未能将天灵帮,寂灭门一网打尽,大家心里均觉可惜,但心底喜悦之情更盛。毕竟此次大战取得大胜,将邪魔消灭的所剩无几。
天鸿峰,丹壶谷,丝竹溪仍然溪水潺潺,云雾照常笼罩山腰。白云悠悠飘过山峰,只是没有了鹤鸣龙吟之声。
惊天动地的斗法已经过去了一日,被各种神通造成的惨象随处可见,巨岩滚落得到处都是,参天树木折断不少。
天灵帮,寂灭门徒众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各处。天鸿派,佛陀寺,仙剑门,玄道门,鹿鹤门众弟子的尸首参差其间,明显要少了很多。
仙家宝地,一片劫后余生之象。
天鸿派,佛陀寺众弟子昨晚回山,经过一夜调息,今日一早就接到法令,下山去清理收敛尸首,做法事超度亡魂。
天鸿派,佛陀寺,仙剑门,鹿鹤门,玄道门众弟子将同门尸身搬到一处,整整齐齐的摆放到一起。心底的胜利喜悦黯然暗淡。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肃穆,有的暗自落泪,有的轻宣道经,有的低念佛咒。
收敛完同门尸身,众弟子开始收拾天灵帮,寂灭门等邪派的尸首。若不是几位掌门严令不得亵渎尸首,恐怕众弟子只会将其丢到一旁,乱石土灰一堆就算仁至义尽。
邪派的尸首占了大半,只到日偏西斜众弟子才处理完毕,整整码了好多堆,密密层层的一堆堆人山。
不论是天鸿派,佛陀寺,仙剑门,鹿鹤门,玄道门的弟子,还是天灵帮和寂灭门等邪派的弟子,死者的脸上神情各异,还保存着生命最后一刻的表情。有的惊恐似在嚎叫,有的愕然似呆立张口,有的呲牙似在拼命狠斗。
众弟子眼望着这些尸首,回想起昨日的激烈斗法,止不住感慨良多。
散落在天鸿峰四周的法器也不少,大多是天灵帮,寂灭门等邪派的妖邪法器。也有那些长老前辈损命时掉落的稀有法器。众弟子来回搜寻,有如犁田,将寻到的法器上交给负责的长老。
数十只庞大的妖兽被白绳捆在半空,除了微弱的呼吸外,没有任何动弹。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夕阳满天之际,众弟子站在谷底,静候几位掌门的到来。
不一会,魏怀持,慈恩,匡子恒,松真子,游方道人,以及五派长老均出现在众弟子上空,众人躬身行礼。
闵怀言来到五位掌门身前,道:“所有弟子到齐,准备妥当,请诸位掌门示下!”魏怀持看了看其他四位掌门,见他们只是向闵怀言颔首还礼,不欲言语,便道:“闵师弟,你辛苦下,带杜师弟他们到后边去,以防万一。”
闵怀言迟疑道:“那赵师弟呢?”沉静了片刻,魏怀持双眸精光闪闪,道:“你和赵师弟一起,到谷顶防范,先不要言明何事。”
闵怀言点点头,飞到杜怀相等人身边,向几人使了个眼色,又向后伸了伸脖颈,几人意会,飞到众弟子身后,成扇形端立半空。
闵怀言挨着赵怀善一侧,瞄了眼,见他十根手指似乎随意弯曲,实则是一个防御法术的起手势,心道:“掌门师兄不动声色,心里确明明白白。”
闵怀言挨近了点赵怀善,只见他五指成爪,便立即停住身形,左手成掌虚掩胸腹。
两人均知对方修为,不敢丝毫大意,有那么一刻,在两人间似有暗流涌动。
杜怀相轻咳一声,闵怀言笑道:“赵师弟,掌门师兄要我们去谷顶上方戒备,此外不管发生何事,决不允许任何弟子从谷顶飞出。”
赵怀善拱拱手,笑道:“小弟遵命。”呵呵一笑,两人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齐齐背着手飞至谷顶。
天鸿派,佛陀寺众弟子心中都微感奇怪,但想既是掌门和大长老这么做,肯定有其原因。
数千弟子中,有一百多人心里忐忑不安,手心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魏怀持见诸事妥当,向慈恩等人示意,请其先做训示。
匡子恒、松真子、游方道人连连摆手,心想:“好家伙,如此大的阵仗,我可说不来。”
天鸿派,佛陀寺弟子众多,道法高深通神,底蕴深不可测,尤其此次斗法之激烈,大出三人所料。斗法持续整整一天,各种神通惊天动地,大超三人所识,可见这是一场足以彪炳青史的激斗。
魏怀持,慈恩两人平日亲善随和,真诚待人,但经过这一役,在他们两人面前,匡子恒,松真子,游方道人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敬畏之心更盛。
慈恩道:“魏真人,我们大可不必客气,你请。”魏怀持,慈恩等人私下交情本就深厚,经过这次合力抗魔后,几人成了患难之交,也不多作推辞,向众人道:“昨日,天鸿派有难,佛陀寺,仙剑门,鹿鹤门,玄道门诸同道好友前来相助,魏某心中万分感激,其情非言语可表,在此向诸位掌门高徒致敬。”说完,恭恭敬敬的向慈恩,匡子恒,松真子,云游道人深深作揖,又向四派弟子逐一作揖。
闵怀言,杜怀相等同辈师弟也向四派弟子鞠躬。
许妙智,沈妙冲等二代弟子纷纷跪拜行礼。
慈恩等人连忙还礼,口中谦逊道:“魏真人太过客气,此乃同道应尽之谊,万万不敢受此大礼。”好一会,诸人才礼尽完毕。
天鸿派诸人心怀感念,四派门人心里对天鸿派这等名门大派的作风深感心佩,五派之间的友谊又深了几分。
待众人安静下来,魏怀持道:“怀持添居天鸿派掌门之位近五百年,每每想起先辈立派之艰难,不敢有丝毫松懈。”叹了口气,续道:“可惜怀持才疏学浅,五百年来碌碌无为,想来深感无颜以面先辈师祖!”说到这里,魏怀持闭目叹气,脸有惭色。
天鸿派诸人低头不语,钱怀有嘴里嘀咕道:“掌门师兄也太谦虚了,天鸿派五百年来可比以前好得多啦!”
慈恩肃然道:“魏真人,自你接任掌门来,天鸿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那是谁都可以见到的,真人不必过于谦逊。”
云游道人道:“魏真人,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只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匡子恒道:“慈恩大师,云游道兄说的不错,魏真人,只有宵小之辈才会有这等无知看法。”松真子摇头晃脑,道:“不对,不对,魏真人错矣,你之所作所为,足以大慰天鸿派列祖列宗!”
诸人一番慰藉,魏怀持稍释惭色,手捋五缕长须,道:“其实在百多年前,我已查觉邪魔蠢蠢欲动,于是广招门人,扩张实力,现在想来,当初未免有些操之过急,遗漏之处太多,反而被邪魔所趁。”
众人听到这里,觉得魏真人所言渐渐话里有话,每个人都竖起耳朵静听。
魏怀持续道:“当初闵师弟好言相劝,我虽有防范,无奈怀持太过愚钝,未能理会闵师弟之深意,至今日险些酿成大祸。”
闵怀言虽离魏怀持较远,但魏怀持之声是辅以灵气发出,字字听得清清楚楚,如在耳边亲闻一般,上前一步抱拳道:“掌门师兄远虑,非我所及,这般过誉,师弟万不敢当。”听得二人对话,众弟子心底影影绰绰觉得像是有事发生。
匡子恒,松真子,游方道人等人心中渐明,暗道:“难道天鸿派有内奸?”
魏怀持眼中青光一闪,扫过天鸿派众弟子,森然道:“天下正邪难两立,古来如此。”顿了顿,续道:“其实,若是人人各取所需,心有所戒,行有所尺,世间自会朗朗清明,又有何正邪之分?”
说到此处,慈恩宣了声佛号,匡子恒等人点头称是。魏怀持看了眼众人,续道:“人界之大,广阔无边,生灵无数,种族万千。各处地,养各种人,因所生环境不同,所接触之人不同,所经历事不同,所受教化不同,而造就万般各异之人。有的勤劳节俭,有的厌劳恶贫,有的好杀残忍,有的贪欲不足。恶劳者好高慕远,常做白日梦,恶贫者眼红人有我无,满腹怨怼,这些皆为小恶,不能掀起多大风浪,真正荼毒天下,造无尽杀孽者是那些房屋处处,置地无数,驭奴万千,却还是贪欲不足之徒,这些人虽不多,却到处煽风点火,或以名利引诱,或以美色引诱,或以权欲引诱,勾起那些厌劳恶贫之徒之贪欲,搞得天下颠倒混乱,无数人疯狂丧命,这才是真正万恶之首。”
他一番话声调由轻转重,待说完“万恶之首”时,双手一扬,一百多个黑白太极光球应手而出。
慈眉同时一甩袈裟,数条金丝游离而下。
众人见两位掌门突然使出“太极囚笼”和“金丝缠魔”的法术,尽皆一惊。
外围的大长老们提神戒备,放出神识笼罩全场。
魏怀持大声道:“此次邪魔来袭,天鸿派与众道友齐心抗魔,却有人暗怀鬼胎,潜入我派作为内奸,在斗法紧要关头,奸徒好里应外合,幸而奸计没有得逞,便又装模作样和我正道弟子除魔。谋我正道弟子性命,居心之毒,用心之狠,无出其左右。”
众人听到这里才完全明白,原来门中有内奸,经此一场血战,大伙无不对邪魔痛恨入骨,一听门中有邪魔内奸更是极为激愤,只是天鸿派向来门规森严,没人敢喊“严惩内奸”的口号,只是纷纷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同门,又觉得不像。
魏怀持见门中人人心中惶惶,慰道:“大家不必惊慌,内奸现已查明,大伙站着不要动,内奸自无处躲藏。”
所有人都笔直站着,百多个“太极囚笼”飘到众人上空,数条“金丝缠魔”钻入地底。“太极囚笼”飘到众人头顶,一百多个身着天鸿派服饰,数个身着土黄僧袍的佛陀寺弟子猛然四散飞起。
“太极囚笼”和“金丝缠魔”似有灵性,一亮一闪就将百多人包在“太极囚笼”之内。地下蹿出几条金丝,将数名僧人紧紧缠绕。
圆形透明的“太极囚笼”为淡淡的黑白两色,正好将一个人包在其中。被囚禁在内的人惊恐慌乱,试图运法破囚逃窜,这时黑白两色的圆壁上劈出一条细细的雷电,被囚禁的人身子一扭,全身修为便被禁锢,再也动弹不得。
被“金丝缠魔”捆住的人满脸痛苦之色,金丝越困越紧,数人痛呼着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魏怀持恨声道:“尔等邪魔,费尽心机,用心险恶,本欲诛杀,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废除尔等修为,罚你们到天鸿峰后山饲养妖兽,种植灵草,望尔等洗除贪欲之性,安享天年。”说道后来声音越来越严厉。
慈眉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沉声道:“魏真人所言字字皆真,甚为周祥,邪魔之举,防不胜防,凡我正道修真之士,当务记:勿贪寡欲,常怀仁善慈悲之心。如此,才不至于着了邪魔的道。”说着摇了摇头,向旁边一僧人说道:“慈心师弟,你掌管本门戒律,先将他们看住,等拿回山后再一并问罪。”
匡子恒,松真子,云游道人均想:“天鸿派,佛陀寺居然有内奸,我门中难道就没有么?回去得好好查查!”
众弟子见两位掌门一下揪出这么内奸,很多还和自己关系不错,均想邪魔真是无孔不入。
赵怀善在丹壶谷上空冷冷的注视着下方,不知为何,背上的冷汗浸透了衣衫,直到杜怀相和慈心将这些奸细带走,方才舒了口气。
魏怀持扫视众人,似无意间瞄了眼赵怀善,道:“内奸已铲除,剩下的都是一心向道,力战群魔的正道弟子,昨日一番激斗,大家十分辛苦,待今日公祭完卫道而亡的同门,大伙在天鸿山好好休养些时日。”
慈恩在一旁说道:“慈仁,慈和,你们各带二百弟子,去鸿隐城做法事,超度亡魂。”慈仁,慈和躬领法旨,带人朝鸿隐城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