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会话,地上的空酒坛已经有了十好二十几个,筐里的鬼面闸蟹与弹岩虾所剩无几,两位挚友这会没有说什么,彼此沉浸在美酒与美味之中。
吃掉最后一只闸蟹,萧无空惬意的抱着酒坛,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道:“唉,还是你这儿舒服,好久没有这么清闲。”
俞大海略为讶异的问道:“你现在很忙?你不是在洞府修炼么?”
萧无空苦笑道:“我去年就被掌门师兄喊出来了,岂止是我,除了夏明晶师姐还在山上修炼,金至扑师兄,简繁已师兄,都被叫出来了。”
俞大海道:“有什么事,值得这么重视?莫非真是圣天教,天灵帮,寂灭门要有大行动?”先前他听萧无空说邪派有所行动尚且不以为然,以天鸿派的实力,就算邪派有所行动也不会有太大动静,这会听天鸿派这般兴师动众,派中好手尽皆出动,事情怕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萧无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知这帮家伙要搞什么,鬼鬼祟祟,让人着脑,要是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就好了,省的这么麻烦。”说完嘴里骂骂咧咧,又重重的抓着酒坛,连着喝了好几口酒,续道:“俞师兄,你这里也得小心些,虽然我们同处天鸿界,但距离不近,到时有急事我们怕来不及。”
俞大海点头道:“我会加紧提防,世间刚安宁了千余年,看架势,要有大混乱的迹象。”他想到此不禁眉头紧锁。
萧无空看了看俞大海,哈哈笑道:“怎么,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那些魔崽子不成?我还盼着早点与那帮魔崽子一决雌雄呢,省得这般鬼头鬼脑,整日价摸不着东西。”
俞大海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说的是,而今正道昌盛,你我兄弟又是大好男儿,岂会怕邪派魔头。”两人举坛对饮,喝光了三十坛美酒。
萧无空,俞大海站在亭栏边,眺望着海天一色的远景。俞大海用手拍了下栏杆,道:“酒还要不要,不过陈年老酒是没了,今年新封的有五坛,要不拿来给你喝掉得了?”说着就要向站在亭处的待者招手。
萧无空彼为心动,但还是拉下了俞大海正要抬起的手,笑道:“算了,算了,海泉酒我知道很难炼制,光采集的深海丝泉就非常为难,一年也只能烧出三五坛。”
俞大海听后也没有坚持,道:“那好,你带回去自己存着,存个三五年,待深海丝泉的寒气消散才够味,虽在烧制时寒气炼掉大半,但酒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寒气,存放一年后寒气与酒混合,存放五年后,那一丝寒气就会被酒水里的药物化解。”
萧无空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你这里的存酒都被我喝光啦。”
俞大海道:“些许酒水,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看样子你这次也待不了几天,若是能待上个把两个月,我们一起去火焰岛捕火尾鱼来吃才痛快。”
萧无空舌头舔了舔嘴唇,随即无奈的叹了口长气,道:“火焰倒肯定是去不成,我明天就得出发,赶往佛陀寺。”
俞大海‘啊’了一声,扼腕道:“这么快,我以为你多少能待几天。”
萧无空道:“我也想多待几天,可是掌门师兄特意嘱咐,耽搁不得。”看着蛟龙岛,道:“你这里很不错,岛不大,山也不高,居然终年有云雾,很有些海外仙山的意思。”
俞大海笑道:“我这里虽然不能与那些名山胜水相比,小也小了点,可自有一番别致风景,你几时有空来我这里住住,自从我当上掌门,你来的反而少了,来了也呆不长。”
萧无空点点头,道:“行。等我去佛陀寺办完事,待回山后估计差不多需要半年,半年后我跟掌门师兄说说,我带弟子们来东海历练,那时我就在你岛上多住些日子,咱们兄弟去火焰岛捕鱼,哈哈哈......”
俞大海抓着萧无空的手,道:“一言为定,到时我们得好好去放肆些日子。”说罢,两人大笑。
正当两人欢颜畅聊之际,萧无空‘咦’了一声,道:“你瞧,要变天,起了乌云。”
俞大海道:“不错,看来是要变天了,海边的天说变就变,来得快,去得也快。”
萧无空道:“记得当年你我两人,在岛上的镜岩山上,置身于大风大雨中饮酒么?”
俞大海道:“怎么不记得,我记得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一百多年来我再也没见过那样大的风雨。”
萧无空笑道:“不错,可惜今儿的酒已喝光,不然在骤雨暴风中对饮实是一大快事。”
俞大海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笑道:“机会有的是,海边的风雨多得是。”
天边一抹乌云越来越快的遮掩过来,很天空就暗了下来。海水仿佛受了什么刺激,逐渐变的暴躁起来,海浪一波比一波来得汹涌。很快,天空就飘下了雨点,虽不大,但不知怎么,周围的气温降低了许多。
俞大海望了望天,看了看海,伸出手接了几点雨水,说道:“奇怪,这么快落雨?还这么凉,五月的天,不应该?”
萧无空道:“你不是说海边的天变得快么?”伸出手,接了几滴雨水,道:“这的确变的很快嘛!”
俞大海在海岛长大,对海边的天气认识不可谓不深,可他也没见过变得这么快的天,而且雨水还这么凉。初夏的雨水不该这么凉,不知为何,俞大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雨势越来越大,乌云越来越厚,在乌云中逐渐形成了一个盘旋的灰色漩涡。漩涡初始形成,肉眼看去似乎很慢,实则旋涡内夹风带雨,旋转甚快。
萧无空盯着那个灰色的漩涡,道:“咦!这是怎么回事?”俞大海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海边一大奇景‘神龙吸水’。”
萧无空大笑道:“这么巧,居然让我我碰到啦!”
俞大海道:“这才刚刚开始,只有旋风,没有吸水。”
萧无空‘哦’了一声,道:“那我得好好瞧瞧。”
不一会,漩涡旋转变快,一股吸力凭空而生。突然间,海水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陡然跳起来一道水线,钻进上空的漩涡,形成一条连接天际与大海的水柱。
水柱不断变大,在空中不断扭曲,宛如一条灰色巨龙。张牙舞爪,好不威风。水柱缓缓向海岛移动,俞大海道:“水柱碰到地面就会散开,化作万千水滴,浇落大地”。
萧无空瞪大眼睛,道:“果然像极了神龙饮水,真是天地奇观呐!”
俞大海望着缓缓接近海岛的水柱,心里莫名不安,却又不知为何不安。按理说那条水柱,在经过岛屿时因吸不到水而变成狂风,被吸到半空的水会倾注落下,过去就没了,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安。
水柱越来越粗,风势越来越急。
这时,萧无空突然将手一抬,一把青芒闪烁的仙剑出现在他手上。只见仙剑通体青碧,在青光中含有隐隐雷鸣之声。萧无空‘哼’了一声,喝道:“空雷示警,必有妖邪。”
俞大海大惊,暗自思量,知道他这把空雷仙剑为世间三十六大圣器之一,在整个修真界威名赫赫,已经伴随萧无空三百多年,斩魔灭妖无数,早已与萧无空形成一体,绝无出错之理。
环视四周,黑沉沉的,不见一个人影,心下惊疑不定,于是问道:“萧师兄,你有没有见到敌人在哪?”
萧无空手握空雷仙剑,青光在剑鞘上闪烁不停,低沉的雷鸣声接连不断,震的剑鞘不停颤抖,似要破鞘而出。
等得一会,萧无空的剑眉一皱,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一阵沉静,除了风雨声,再无半点声响。
萧无空突地飞升半空,大喝道:“大胆妖魔,无胆鼠辈,再不现身,休怪我无情。”半响之后,四周依旧无人出现,只是乌云比先前更为浓厚。风声呼啸,比刚才更为急劲,被吸到半空的水柱,从开始的三五丈粗变成二十几丈粗。
又过了半响,乌云中突有闪电划过,却并无半点声响,显得极是诡异。
此时俞大海也祭出法器,漂浮在半空,他手中提着一把长达五尺,宽有七寸的灰色大剑,剑柄是一个狰狞且威猛的蛟首,剑身犹如蛟身,弯曲延伸,剑尖分出一个小岔,如蛟吐信,正是世间七十二仙器之一,蛟龙门镇派之宝‘蛟龙剑’。
萧无空端立半空,许久不见人影,心里着恼,怒喝一声,刷的抽出空雷仙剑,只见仙剑青芒耀眼。在青芒中,萧无空双手紧握剑柄,缓缓将仙剑举过头顶,一串桀骜雄浑,似唱似念的声音渐渐响起:“空雷仙剑,寻妖觅魔,青芒所至,妖魔遁现。”
音落,空雷仙剑的青芒嗖嗖汇集,形成一条青色光线。光线快速在四周扫了一圈,便对着那条扭曲的水柱根部不动。
空雷仙剑对着水柱低沉的咆哮,仿佛是在示威、是在请命。
萧无空双眼微眯,空雷仙剑青芒暴涨,一道百十丈的光柱直射天际。
俞大海停在半空,手中蛟龙剑灰光伸缩如舌,脸色凝重,问道:“萧师弟,妖魔是藏身于水柱之下?”
萧无空道:“正是,妖魔邪派,诡计多端,我看他出不出来。”空雷仙剑顶着百十丈青芒,猛地对准水柱直劈而下。
轰雷滚滚,激起无数浪花。
仿佛,苍穹的乌云被空雷仙剑的气势所慑,纷纷向两边排去。当青芒与水柱相触,‘嘭’的一声大响,水柱顿时劈成两爿,向两边倾泻流落。连接到天际漩涡中的水柱,竟被仙家神通硬生生的给劈断了。
劈断水柱之后,青芒威势不减,又直接向海面砸了下去。青芒还未接触海面,海水已经翻涌着向四周滚开,似要躲避这无匹的威势。
青芒砸向海面,又是一声巨响,海水立时急促的向四周倒流。在浪涛汹涌中,赫然呈现出一个长百丈,宽三十丈的蔚蓝深涡。
旁边的俞大海挥起蛟龙剑,不断吞吐着激射出灰色光芒,向海面的深窝底下频频射去。海面深涡边缘白浪涛涛,但用不一会,白色的浪涛渐渐变成了乌黑色。
深窝底下先后传来二声闷响,接着空雷仙剑的青芒,犹如长虹饮涧般顿收,重新变成一柄三尺仙剑,稳握在萧无空手中。剑上青芒流溢,围着剑身不停流转。
俞大海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在空中倒飞出丈许才止住身子,手中蛟龙剑也微微一颤。
海面的深窝失去了法力维持,海水纷纷从四面向深窝涌去。浪涛撞在一起,‘轰’的一声,激起一朵巨大的浪花。浪花高高抛起,而后似缓实急的流散。在退落的浪涛中,忽然冲出一个黑色身影,接着嗖的又冲出一个灰色身影。
萧无空一见二人,极感惊愕,心道:“怎么会是他们?两个老魔头是怎么来到天鸿界?难道是避开传送阵直接来到天鸿界?”
各界之间如果要通行,就必须要经过界面传送阵。要到天鸿界就需要经过人界之中的中衡界,再周转至争鸣界,经鹿鹤界,过玄剑界,才能到达天鸿界的揽日城。到了揽日城,还得乘坐一次城际传送才可到达天鸿山下的鸿隐城。
天鸿界,仙剑界,鹿鹤界,争鸣界均属天鸿派领地。四界城际传送阵不少,但界面传送阵则只有区区四座,这些传送阵均由天鸿派弟子亲自把守,就算实际上不被天鸿派控制的争鸣界也是如此。
四座界面传送阵更有天鸿派的长老一辈轮流带领门人看守。就算是在人界之中的中衡界,天鸿派亦派有弟子看守,是以萧无空心中极为震惊,实在想不出两个魔头是如何在这里冒出。
萧无空稳了稳心神,暗想:“本以为出了什么厉害的妖魔,空雷仙剑会这般强烈示警,没想到是两个老魔头,还是从海底飞出,这是怎么回事?”
俞大海见海底飞出两人,先是错愕不已,待看清两人后,心想:“原来是寂灭门,天灵帮的护法长老,他们来此地作甚?难道是冲着我蛟龙门,看来今儿免不了一场拼斗。”接着心中一动:“若能除掉两个魔头,我蛟龙门将让世间正道另眼相看。”心里快速的估算双方的实力,心想:“他们只有两人,先不忙叫帮手,省得让人小觑。”紧了紧手中的蛟龙剑,暗运心法,凝目待敌。
一黑一灰白二道身影稳稳的立在半空,满天乌云慢慢变成了灰黑之色。
不知何时,雨已停,风却更冷。
黑衣人个子适中,长脸消瘦,面相凶悍,浓眉下的一双小眼睛颇为惊疑的看了看萧无空。
灰衣人奇高奇廋,身上的衣裤显得很空荡,飘飘晃晃的衣裤内似乎只剩下一副骨架,一双不带生气的眼睛,像看死人一样的盯着萧无空。
“哼!原来是天灵帮护法大长老朗蓬山,寂灭门护法大长老马行风两个老鬼。”虽然肚子里满是疑问,但面对与天鸿派并列为天下七大巨派中的两个护法大长老,能令整个修真界头疼不已的两个魔头,萧无空依旧面色淡然的说道。
马行风一干人通过高人先前的预测,借助天气变化,上古遗留古宝,以闻所未闻的手段直接来到天鸿界,可谓费尽周折,怀有重大图谋。
不想一出现在天鸿界就遭到攻击,不得已,便与朗蓬山飞身相见,他眼中惊疑之色一闪即逝,笑道:“我说呢,蛟龙门几时出了这等高手,原来是天鸿派的萧无空,怎么?你们天鸿派其他人为何还不出来相见?”一双几乎没有眼白,黑如点墨的怪眼四周扫视了一番。
萧无空嘴巴动了动,望了眼海面消失的深涡,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他不说话,俞大海却忍不住大声道:“蛟龙门虽小,却也不惧于你。我萧师弟今日前来做客,没想到碰到你们两个老鬼,真是大大扫兴。”
俞大海身为蛟龙门掌门,对蛟龙门看的极重,马行风轻视蛟龙门之意明显,心中气愤,未及深思便脱口而出。他心想自己这些年为蛟龙门的壮大日以夜继,呕心沥血,将蛟龙门整治得焕然一新,实力大增,未必就怕你你们两个魔头。
马行风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嘿嘿冷笑,并不理会俞大海,只是和朗蓬山对了一眼,彼此含笑点头不语。
俞大海以为他们是讥笑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不由更为愤怒,喝道:“莫说只有你们二个魔头,就算再多我蛟龙门也不惧。”
马行风听后,心中疑虑尽消,桀桀怪笑,道:“好!很好!非常好!不管他是来游玩也好,还是因为其它事到此也罢,拉上他给你蛟龙门陪葬倒也不错,退一万步讲,蛟龙门也是个末流门派,怎样?我是不是够仁义。”说完桀桀大笑,双手向后背着,神态狂傲。
萧无空和俞大海在他眼中仿佛已是死人,手掌微动,一道几不可见的黑气快速的钻入了海底。
一直沉默无言的朗蓬山,此时亦是阴恻恻的冷笑不止。俞大海大怒,刚要出言,但见萧无空向自己连使眼色,顺着他的目光,看着海面汹涌波涛,若有所思起来。俞大海刚因恼怒,没有细想,此刻一经萧无空示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