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老年活动中心举行“迎中秋,庆国庆”的文艺汇演,表演者是退休的教职工们和附属小学、附属幼儿园的小朋友们。
陆东风说:“你看他们都回去了,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啊?”
“免费的表演,,不看白不看。”
“我可以不看免费的表演,但是我不能不坐免费的公交车。”
“不是吧?打个车而已。”
陆东风说:“我可不是你们这种有钱人,你们可以错过学校的餐点,但是我错过学校的餐点就等着饿肚子,我点不起外卖。”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陆东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钱包,里面的余额小数点前只有一位数,当然林杏还可以叫陆东风拿银行卡充一下,但是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再倔下去没意义。
“曾经有人为了追我,送我歌星演唱会的门票,送我音乐会的门票,送我大电影的门票,而你倒好,免费陪我看演出还要纠结车费问题。”
陆东风摊了摊手,“所以说恋爱和婚姻都要讲究门当户对。”
“算了,我带你回去,你今天归我使唤了,行吧?”
“乐意至极,最好还能管饭。”
舞台上,三位教授在唱智斗,这一段出自京剧《沙家浜》的经典唱段,说的是阿庆嫂通过机智的对答,与国民党反动派代表刁德一巧妙周旋,最终化险为夷。
陆东风问:“你会唱这个吗?”
“这都过时多久的了,我这种潮流女孩怎么会呢?不过我爷爷会,退伍之前在军队学的。”
“老一辈的人都喜欢智斗,那时候没有这么多娱乐方式。”
饰演胡传魁的教授唱:“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
刁德一∶这个女人那不寻常。
阿庆嫂∶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
胡传魁∶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
阿庆嫂∶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
刁德一∶她态度不卑又不亢。
阿庆嫂∶他神情不阴又不阳。
胡传魁∶刁德一,搞得什么鬼花样。
阿庆嫂∶他们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
……
陆东风说:“仔细品起来,还是很有韵味的,比很多流行歌曲好听。”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就是文化赋予的魅力吗?”
“现在春晚都安排京剧节目,我觉得很好,这才是中国韵味。”
附属幼儿园的小朋友带来的舞蹈让陆东风今生难忘。他们跳的是屠洪刚的《精忠报国》,笨手笨脚的模样让陆东风笑了很久,最好笑的是舞蹈的最后是一个仰头弯弓射日的动作,一位小朋友重心不稳,往后摔倒了,然后小朋友又马上站起来,继续弯弓射日,那动作就像成吉思汗弯弓射大雕。
陆东风说:“这小孩子以后一定很有前途。”
“有多大前途?”
“像我一样有前途。”
“你不是经常说天道不公前途一片灰暗吗?”
“那是来自愤青的骚话,愤青宣泄自己的委屈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有前途?”
“因为我当年也遇到过这种囧况,高二那年我当班长,上升旗台领文明班级的流动红旗,上到第三个台阶的时候,脚滑了,摔了下来,这一摔,真是遗臭万年啊,因为为此校方把阶梯改成了斜坡。”
“你真是一个传奇人物。”
陆东风问:“你很喜欢看这些汇演吗?”
“不喜欢,只是怀念而已,我小时候爸爸生意还没有做得那么大,还在四处奔劳,我是跟着我妈妈长大的,我妈妈是一个话剧演员,她在台上演《窦娥冤》,演《雷雨》,演《罗密欧与朱丽叶》,我在台下用力地拍我的手掌,我妈妈就是用她的汇演养活我和我的两位哥哥的。”
“你妈妈真伟大。”
“他是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
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仿佛永远不会过时,陆东风小时候就满大街听到这首歌了,后来每次去广场都有这首歌的广场舞,而现在,又出现在这次汇演上。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陆东风说:“我没学过这首歌,甚至没有看过歌词,但是听了这么多年,我能把它从头到尾地唱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耳熟能详。”
“唉,我英语听力听了这么多年也学不会,这首歌真是有魔力。”
林杏的眼睛盯着舞台上跳舞的女老师们,说,“她们跳得很好,像是练了很久,配合很有默契,可惜美人迟暮英雄末路,她们的细腰和青春都不在了。”
“广场舞都跳烂了,能不熟吗?”
“我初中的时候也跳过,这支舞跳了差不多十年了,就没有舞蹈家改一改吗?”
陆东风问:“你的中医小剧场不拍舞蹈吗?”
“拍过几期,但是效果不怎么好,现在舞蹈都是穿插在剧中的,反正不会超过40秒。”
陆东风想起了中医小剧场的情况,说:“现在你们的矛盾处理得怎么样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走茶凉呗。”
“有没有金主注资啊?”
“有过几个网红孵化基地的探子找过我,但是他们只是对我感兴趣,对中医小剧场不感兴趣。”
陆东风吃惊地说:“你都可以进军娱乐圈了,为什么不去呢?我们这个专业除了在医学领域,很难在其他领域发展,毕竟专业不对口,你却白白放弃了这个机会。”
“我来学医,不是为了当医生的,而是为了找人?”
陆东风满脸问号。
“找一个儿时的玩伴,他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医生。”
陆东风说:“我有酒,你有故事,那就继续说下去吧。”
“可是我学医两年都没有找到他。”
“你和他之间肯定有耐人寻味的故事,他也一定在找你。”
汇演上,有人唱了起了《我要找到你》:
“问世间什么最美丽,爱情绝对是个奇迹,我明白会有一颗心,在远方等我靠近,喔我要找到你,不管南北东西,直觉会给我指引,若是爱上你,别问什么原因,第一眼就能够认出你,喔我要找到你,喊出你的名字,打开幸福的盒子,让我找到你,就从那一刻起,一开始一路走一辈子……”
林杏跟着节奏唱起来了,陆东风跟着节奏拍拍手,一边看林杏起边低声哼,林杏说:“跟我一起大声唱啊。”
陆东风说:“我喉咙有点疼。”陆东风当然想唱,但是他记不住歌词,只能找个借口搪塞一下。
一曲已尽,下一个节目的道具已经摆到舞台上了,林杏却意犹未尽喘息着还想唱。
陆东风说:“怪不得星探都要找你,你的声音也很好听。”
“谢谢,这是我们教的的,小时候起床的第一件事不是刷牙,而是对着镜子咪咪咪嘛嘛嘛得练声。”
陆东风说:“你妈妈对你要求真严格,有唱歌又跳舞的。”
“因为她想让我成为一名和她一样优秀的话剧演员。”
“你很习惯这首歌吗?感觉你很熟的样子。”
林杏说:“当然喜欢了,这首歌说的故事和我要找一个人的故事是一样的。”
“你很爱他,不然他也不至于让你拿前程开玩笑,我这个绯闻男友不知何地何能,这一段时间能陪在你身边。”
“我的前程?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我将来要干嘛。”
陆东风开玩笑说:“不是吧?你家里有矿啊?让你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还真有矿。”林杏挑挑眉。
陆东风被喝到一半的那口水呛到了,水通过鼻腔从鼻子流了出来,他一边咳嗽一边问:“你家……咳咳咳……真有矿?”
“我爸在山西挖煤,前两周刚竞标得到吕梁两个矿区的开采权,我大哥是学采矿的,跟着我爸做,我二哥在我爸的帮助下在湖南挖稀土。”
陆东风说:“富婆,求收养,我这辈子也不想奋斗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不是没找到吗?就算找到了我也可以横刀夺爱。”
林杏说:“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万一我不喜欢你呢。”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但是我知道你没有拒绝我,真要拒绝我的话我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拉手和跳舞。”
“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
陆东风说:“你的外号可是‘冰雪女神’。”
林杏问:“看过还珠格格吗?”
“小说看过一点,电视剧也看过一点,陪我妈断断续续地看。”
“小燕子入围场见皇上那段。”
陆东风说:“看过,小燕子给紫薇当信使,翻山将信物送给皇上,但是刚一进围场,就被正在射鹿的永琪给了一箭,这一箭正中胸口,或许这就是丘比特的金箭,他们的缘分就此开始了,小燕子顾不上胸口的疼痛,一直说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最终她见到了皇上,说了那句经典的话——皇上!难道你不记得十九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吗!”
林杏打断了陆东风的话:“就是这一句,我要借用一下,陆东风同学,难道你不记得十年前,东城小学的杏丫头了吗?”
林杏用情至极,仿佛电影里的镜头重演,陆东风说:“你说的真有魅力,可以去拍电影了。”
林杏说:“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还记得的东城小学的杏丫头吗?”
陆东风这才知道不是玩笑,假装回忆,片刻之后说:“我想不起这个人了,别说是小学的,就算是初中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看来你真的想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一下,手机给我。”
陆东风狐疑着将手机交出去,他在想,半年前买的索尼如何能记录已经过了十年的往事。
林杏打开了陆东风的QQ,打开空间相册,在一个名叫“解回忆的伤”的相册里找到一张图片,将手机递回给陆东风。
十年前的手机没有这么高的像素,而这张照片却清楚到能看到陆东风露在拖鞋外的小脚趾,这明显是用相机跑拍的,可是陆东风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拍的,在哪里拍的,但是他却想起了杏丫头这个人。
记忆是记人脑对经历过的事物的识记、保持、再现或再认人脑就像一块容易消磁的破硬盘,只有通过不断的再现和再认,记忆才能保持下去,十年里,陆东风储存在海马区的关于这段的记忆就像在沙滩的沙子上画的画,早就被风浪无情地擦去了,而林杏时不时回忆着,清楚地保留了十年。
陆东风说:“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真难忘怀啊,哎,连我都不知道我相册里有这张照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可是我的相册都是有密码的。”
林杏说:“我丢书的那天,你加我,聊天的同时我看了你的空间,顺便逛了你的相册,这个相册的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因为你以前的QQ昵称就是这个名字,我点开,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很简单的问题,我是谁,我打了你的名字进去。”
林杏出手机点开好友,在一个叫“此生挚爱”的分组里找到了一个QQ好友,正是“解回忆的伤”,“你这个QQ号怎么不用了啊?”
“这个QQ号是2开头10位数的,不好,我就换了一个3开头9位数的。”
“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意外了,你灰色的头像不会再跳动,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陆东风翻着相册里的照片,想找更多的照片让他回忆起更多的事,只可惜他只有这张关于林杏的照片:两人穿着东城小学的校服,手牵着手,满脸微笑,在花丛前照相,花丛里红色和紫色的三角梅正开得鲜艳。
“你在笑什么?”林杏看着口角咧开,口水流到地上还浑然不知的陆东风,问。
陆东风醒过来,擦了擦口水,说:“我在笑,照片上的这二货笑得好傻逼,我都不敢承认是我。”
林杏说:“可是这种发自内心的无忧无虑的笑,长大以后再也没有了。”
陆东风说:“所以你说的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
林杏没有回答,而是跟着舞台上的伴奏唱起了陈淑烨的《一生守候》,前不久陆东风还说老教授不愧是老教授,唱的都过时的歌。
等待著你
等待你慢慢的靠近我
陪著我长长的夜到尽头
别让我独自守候
等待著你
等待你默默凝望著我
告诉我你的未来属于我
除了我别无所求
……
等待著你
等待你轻轻拉我的手
陪着我长长的路慢慢走
一直到天长地久
等待着你
等待你紧紧拥抱著我
告诉我你的心里只有我
除了我别无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