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崔忠亮说自己不需要每天都去上课,而王悦沁那里又不需要自己服务,所以杨大壮一天都泡在了博物馆里。
除了在地下室写字画画,喝酒睡觉之外,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跟着闻山利学文物鉴定,而且和闻山利接触的越多,杨大壮发现这老头懂得还真是不少。
“馆里都在传馆长在申请资金对博物馆做改扩建,有没有这回事?”闻山利带着杨大壮在展厅里逛着,问道。
“我听说过,但是老师说这事很难,市里对文物保护这一块还是不够重视”。
“是啊,地库里还有不少东西都没法展出,走,我们去看看吧,这里的东西都看遍了,文物鉴定这东西,说到底,其实就是多看书,多看实物,总结出规律来,有的是前人总结的规律,有的是自己看得多了也能总结出规律来”。闻山利慢悠悠的说道。
“闻师傅,您对哪一块最有研究,瓷器,玉器还是青铜器?我看您对瓷器很有研究啊,比如那天在周大祥那里时看那个碗时讲的,我就没听说过”。杨大壮问道,那天闻山利的确是有很多的东西都没讲,因为周大祥是个买瓷器的,让闻山利去掌眼也不是白去,那是有报酬的,但是杨大壮就不一样了,他是拿杨大壮当徒弟教的,虽然这小子早被崔忠亮占下了,可是闻山利其实也挺喜欢杨大壮的,这小子好学好问,而且学东西快,举一反三,脑子好使,这样的徒弟谁不喜欢?
“先说那个碗吧,我说那是民国时期仿的,又说还能再往前点,但是没有确定的断代,目的就是不想让周大祥买,这老小子是有钱,但是那只碗到他手里也就是倒个手卖掉,他不懂得欣赏,可惜了”。闻山利这番话说的杨大壮糊涂了。
“难道那只碗是真的?”杨大壮问道。
“不,也是仿的,但是却不是民国,而是在往前,应该接近于雍正时期,水平很高,雍正时期仿的汝窑是历史巅峰,再无超越那个时期的水平了”。闻山利说道。
“仿制品还这么贵?”
“大壮,你记住,中国的瓷器分为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汝窑是老大,是北宋徽宗年间烧制的,宋徽宗号称是‘教主道君皇帝’崇尚道教,所以烧造的瓷器多是青瓷,一般情况下,汝窑都是素色,没有任何的装饰,很素雅”。闻山利说起这些东西时,神色都是很很神往的样子。
“这么说来,汝窑是老大,那一定是最贵的了?”杨大壮心想,一个碗就要七百万,要是弄上一套盘子碗的,那不发了,世上汝窑那么少,那哪里最可能还有汝窑呢,一个答案就是坟地里,尤其是南宋的墓地,离北宋时间很近,不至于全部毁掉,很有可能有一部分葬进了墓地里。
“不是,汝窑虽然贵,但是在博物馆里还能见到,世间最贵的是柴窑,但是至今也没有人见到过真正的柴窑是什么样子的”。闻山利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柴窑?是什么瓷器?”杨大壮不解的问道。
“柴窑指的是后周世宗柴荣在位时烧造的瓷器,但是柴荣在位的时间太短了,才六年,这六年从设计到真的出瓷器,可以想象本身能出多少瓷器,本来就少,又过了上千年,能留下来基本不可能,不过据说汝窑和柴窑的颜色应该差不多”。闻山利打开了地库,这里还是杨大壮常去的地下室的头顶,这里存放的大多是瓷器。
“就像是那只碗的颜色?”
“差不多,柴荣继位后,下面人问御瓷的颜色烧什么样的,柴荣说道:雨过天晴云**,这般颜色做将来,意思是御瓷的颜色就和雨后天放晴的颜色一样,其实就是和汝窑差不多了”。闻山利看着地库里这些常年不见天日的瓷器,感到很郁闷。
杨大壮也是第一次见博物馆里有这么多的瓷器,瓷器不怕潮湿,但是其他的那些文物可就不一定了,这也是为什么崔忠亮要改扩建博物馆的原因,他要建的是恒温恒湿的仓库和展览厅。
“即便是雍正时期仿制的,那也是精品,但是现在看来,怕是要错过这个机会了,那只碗的事情我已经汇报给了馆长,但是馆长说现在没钱买,早知道还不如让周大祥买来,至少我还可以时常去看看”。闻山利可惜的说道。
“师父,你不要灰心,错过了仿的,不一定遇不到真的,改天我找个柴窑来给你看看”。杨大壮胡扯道。
“你小子要是能找到一个柴窑,那你将名闻天下”。闻山利当然不会相信杨大壮的鬼话。
指导着杨大壮认识各种瓷器,各个时代的有什么不同,各个窑口的有什么特点,从理论知识,到实物认证,闻山利教的很认真,一定程度来说,闻山利这个师父比崔忠亮强多了,所以杨大壮一直都很敬重闻山利。
“呵呵,师父,那牛老板那个碗多少钱买来合适?”
“不能超过十五万,唉,现在馆里连十五万都不愿意出了”。闻山利很落寞的说道。
“十五万?那个牛老板心也太黑了,要七百万”。
“黑什么,人家是按照真的汝窑买的,你是按照仿制的还价,这有什么?古董行,拼的就是个眼力,没有眼力,就不要往这行里来混。”闻山利很严肃的说道。
这倒是让杨大壮想起了崔忠亮让自己仿制的关山月的《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知道那幅画会卖给谁,能卖多少钱?
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让崔忠亮赶紧找好买家,到时候能分给自己点钱,也好找牛老板买回那个清雍正仿汝窑青釉碗,哪怕是送给闻山利呢。
没想到想什么事就来什么事,自己跟着闻山利学了一天想回去歇会时,遇到了崔忠亮,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把门关上”。崔忠亮指了指门,说道。
“什么事啊,老师,这么神秘?”杨大壮问道。
“那幅画有人看上了,你跟着我一起去交易”。崔忠亮小声说道,杨大壮明白,崔忠亮为那幅画找到买家了,还带着自己去,这是向自己表示他决不会坑自己吗?
054:做局
054:做局
“老师,那,馆里那幅展出的画怎么办?”杨大壮很担心有人来馆里,一看这里还挂着一幅呢,到时候非露馅不可。
“那幅画我让人摘下来放库里了,我只要在这里,就不会展出了,至于我走了之后的事,谁知道呢,这几天你又赶了几幅?”
“两幅,不敢太快,怕出差错”。杨大壮说道。
崔忠亮点点头,杨大壮说的不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这事还得慢慢来,自己这边还得继续申请博物馆改扩建资金。
“资金申请怎么样?”
“柳定天答应提一提,但是太慢了,我准备给市长写一封信,最好是能让市领导到我们这里来参观一下,不单单是参观展厅,最重要的还是仓库,让他们看看我们这里的条件多恶劣,兴许会起到一点作用”。崔忠亮挠着头,很不高兴的说道。
“老师,说实话,你这个办法更慢,去见市长不容易,现在市长忙的很,掌管着这么大地盘,很难有时间看你的信,更难有时间来参观,我看,这事不能这么办”。
“那怎么办,你有办法?”崔忠亮惊奇的看了一眼杨大壮,问道,最近这小子开窍不少,说话办事有模有样了,不得不说,在什么样的环境,和什么人交往,身上不自觉的就会有什么样的气质。
以前杨大壮是大学生的时候,可能和现在的学生一样,眼高于顶,什么都不放眼里,一下子被开除了,开网约车时就和那些黑车司机一样,起早摸黑,没事骂娘,为了十块二十块的不惜争抢,现在的杨大壮,越来越阴险了,这就是这些日子他的成长结果。
最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现在还没好办法,不过柳定天只是个副市长,虽然是常务副市长,但是这事是不是最后还得市长点头签字,那我们为什么不不直接找市长?”
“不认识,也找不到认识的人”。崔忠亮想了一会,说道。
“老师,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事我试试,好吧?”
崔忠亮看了看杨大壮,愣了一会,终于点点头,说道:“行,但是能办就办,不能办千万不要强求,这事办好了还好,办不好就没有余地了,柳定天那里肯定也会有意见”。
“明白”。
这一次约见的地点是在望江茶楼,两个人没有开王悦沁的车去,而是低调了很多,打车去的。到了楼底下,崔忠亮嘱咐杨大壮道:“待会不要说话”。
杨大壮点点头,跟在崔忠亮身后上了楼梯。俩个人是空手来的,画并没有带来,杨大壮估计,肯定是交给别人了,他是第一次涉足到这种交易里,感觉很紧张。
“哎呦,崔教授,您来了,快请里面坐,里面做”。在楼梯口,有一个中年人正在等着呢,见崔忠亮和杨大壮到了,很是热情的将两人让到了包间里。
“永年,你急急火火的把我约出来,不会又给我派活吧?”崔忠亮很是轻松的问道,但是一眼就看到了包间里另外一个大肚肥肠的家伙,此时他正站起来等着这位永年介绍呢。
“崔教授,这位呢,是我的一个朋友,山西的丁总,老丁,这位是崔教授”。
“崔教授好,这次麻烦您了,哪天您要是有空,到山西去玩玩,到时候我亲自招待您”。丁总很是热情的伸出了他胖乎乎的手,握住了崔忠亮的手使劲的摇晃了几下,以示亲热。
“丁总客气了”。崔忠亮非常孤傲的微微一笑,教授的风范溢于言表。
“崔教授,这位是?”永年看着杨大壮,问道。
后来,杨大壮才从崔忠亮那里知道,这位介绍人叫裴永年,也是湖州这边古玩界圈里的,时常做个中间人,收取点中介费之类的,为人不错,而且口碑很好,所以很多外地来湖州购买古董字画的人都慕名来找他。
“这是我新收的一个徒弟,杨大壮,现在艺术学院读书呢,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崔忠亮轻描淡写的说道。
杨大壮谨记崔忠亮的话,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杨大壮看着这位丁总,不禁想起,这人不会是煤老板吧,看那手上,除了食指外,恨不得十个手指头都戴着戒指,而且都是一水的绿色石头,看来是翡翠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个大老板,杨大壮的心里舒服了点,因为这骗人的把戏他是第一次经历,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就在这三人聊天,杨大壮心思不宁的时候,楼梯口当当当脚步声响起,裴永年急忙出去了,不一会,带了一个人进来,杨大壮看到这人,下巴差点惊掉了,来人居然是刚刚不久前在周大祥饭馆里见到的牛老板。
牛老板紧紧的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杨大壮也不知道这小子和在场的人认识不认识,但是很明显,牛老板显得很谨慎,可以说都坐下了,还依然抱着那个盒子不放,可谓是寸步不离。
裴永年介绍一番,然后就开始交易了,古董字画交易,自然是先打开验证真伪了,除非你就是奔着假货来的,一般还得找个掌眼的人,当然了你要是自己有那个本事不找也可以,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不懂的。
众人都站了起来,牛老板拿着那幅画,和宝贝似得,把茶室包间里打牌的一张桌子摆好,又用抹布擦干净,这才慢慢打开盒子,然后打开卷轴,小心的打开了这幅画。
此刻,连杨大壮都以为这真的就是真迹,不是自己画的,于是不禁也挤上前去,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真迹了,别说,还真点舍不得。
此时的主角当然是崔忠亮,画幅打开后,崔忠亮煞有介事的从衣兜里拿出放大镜,几乎是一寸一寸的扫,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幅画就是真迹,要不是因为他亲自督促人将那幅画收了起来,还真会误以为有人把博物馆里的那幅真迹给盗走了。
所有人都不敢打扰崔忠亮,此时见他直起身,都以为鉴定完了呢,但是崔忠亮没说话,其他人都不敢吱声,猛然间,崔忠亮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拿着手里的放大镜再次低头去看,良久才缓缓起身,不住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