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没有想到皇帝会在他禀明已经有两个大附属国同意帝师进攻上饮之前就下达出兵的命令,他对于皇帝想要进攻上饮城掌控灵源的急切与渴望是知道的,但皇帝这次快了一步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唐律没有多说,只是连声回了刘公公几个“是”。
“奴才多嘴,还请虞亲王莫声张,莫声张。”刘公公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便又急忙笑着对唐律说到。
唐律敷衍了两句,随后刘公公也离开都使馆回宫了。
随后来到都使馆的还有都城的都尹李扶,皇帝已经命令他暂时担任本起事故的主查官。在帝国,各城的行政长官被称作“尹”,而“都尹”即是都城的行政长官。李扶简单的和唐律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众人所在的房间去调查了。
皇帝避开诸侯国和大附属国进攻上饮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毕竟还有祖约在,冒天下之舆论和挑起公愤的事情那位明智的皇帝还是不会做的。诸侯国和大附属国给帝国的压力也是在的,虽然帝国拥有大陆上最庞大和精锐的军队,还有在数量上和实力上都超越各国的灵师,但各国拥有的众多势力也不容易小觑,就像东城国的滨海别苑、南安国的黎山和金国的白家堡,这三处均是大附属国招揽和供养灵师的地方,不容轻视。小诸侯国也有着自己的算盘,他们或许也在暗中培养着自己的势力。所以说,皇帝不会冒着面对多方面势力的风险去做下一个决定,那么他就一定是知道了支持他进攻上饮城的力量大于反对。
唐律想到,自己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完善,皇帝是不可能事先得知自己与南安国、金国有过约定,而且,自己也不存在有着被皇帝怀疑的可能,被盯上的几率也很小。那么,也就是说,皇帝明确知道有了两个大附属国支持帝师进攻上饮,但不是猜测,也不是从自己的身上获取的消息。这样,也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帝一直都在关注着这场宴会,皇帝很有可能使用了某个灵师,能够将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实时想他报告,于是当南安国都使和金国都使都代表各自的国家表示同意帝师进攻上饮的后,皇帝便下达了进攻命令,根本不需要自己回宫禀报,当然也就是在刘公公出宫之前。唐律甚至猜想,仅仅是在南安国都使表示同意后,皇帝就已经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皇帝的眼睛和耳朵果然是无处不在,唐律暗想自己以后的行踪动作还是小心为妙,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再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开始重复着梦到一个场景,那个本应该登上皇位的太子,他的胞兄唐循,在一个着火的房子前向他招手,熊熊烈火带着滚滚浓烟,在纯净的黑暗里燃烧着。大火,总是在他快要抓住哥哥的手时突然爆炸似地淹满了他的整个脑子,白色的刀刃似的光芒,黄色的卷着红色铠甲的烈焰,那股冲劲儿从他脑子中央开始冒开,涌出的是一层一层滚烫的火浪。梦的结束是伴随着一片火海的燃烧,就像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丢下一颗火种,火焰像发了疯似的迅速蔓延最后演变成一片火海,这片火海带给他的就是存在于胸腔的无言的灼烧感,这灼烧感使他醒了。这股灼烧感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自身难受的感觉,他仿佛还感受到了自己的哥哥也在经历着这种灼烧感,而且比他自己还要强烈与痛苦。
而事实上,他的哥哥唐循是死于心疾,这是灵医下的定论,心脏的骤然停止将这位前太子从皇位上拽了下来,也带走了他的生命。唐律虽然接受了这个结果,但他总是不相信自己年轻的哥哥会无缘无故的得上这种心疾,有一段时间他也曾苦苦找寻得上这种心疾的原因,但最终无果。他也曾怀疑过是某个人下的毒手,因为灵师的能力是不可想象的,但他不能够把矛头指向谁,他没有任何证据,尤其是在当时他唯一的靠山他的亲哥哥唐循死后,他更加不愿意得罪任何人。多年来,他只能在试图过着的清幽闲适生活中去留意所谓的心疾和尝试寻找所谓的真相。
唐律和南安国、金国合作或许就是为了寻找他认为的那个真相吧。
东城国都使在御林军来的时候就撤去笼罩着都使馆的保护障,现在,整座都使馆,不仅外面四周包围了大批的御林军,在馆内的每一个过道、角落、房间,甚至是屋顶,也都站着守在岗位的御林军。现在是除特旨以外,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旁人也倒无所谓,但这些都使,肩负着向母国呈报消息的责任,他们需要回到各自的府院才能完成这项职责,然而现在他们却被困在了这座都使馆内。皇帝的命令自然是无人可以违背的,更何况门外的御林军庄严威风的样子一样摆在了那里,都使们只能踱步在房间内,或是饮茶与窗台前。
“亲王殿下,敢问帝师是否真的已经开始进攻上饮城?”东城国都使走到虞亲王身边问到。
虞亲王转过身子,对着东城国都使回道:“是的,都使大人。”
“那好吧,反正南安国和金国都已经表示支持帝国了,只可惜了我东城国国君对灵源王的一片赤诚怜惜之情。”东城国都使说到,“敢问亲王殿下,帝国打算如何处置灵源王。”
“本王也不知道,一切自有皇帝陛下定夺,不过,本王一定会请求陛下善待灵源王。”唐律回道。
“多谢亲王殿下了,我一定会将殿下的善良仁义转达给我王。”东城国都使说完这上半句后便向唐律行了礼,“小使还有一事不明,但求殿下赐教。”
“不妨直说。”唐律说道。对于这东城国都使想要知道的事情,唐律自以为猜到,无非就是想问南安国和金国这一次为何会站在帝国这一边。
“多谢殿下。”东城国都使说到,“小使想问,殿下对牟高大人的死有何看法?”
唐律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不过后来他也想过东城国都使问这个问题也算正常,这也不算是突发奇想。自己之所以会估测错误,是因为自己那时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对各国间关系的思考与处理。
“本王不敢多言,皇帝陛下已经派来了宫里的灵医和都尹李大人,相信不久就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都使大人,我们还是静待消息吧。”唐律经历过先前的思考,现在说话行事便更加谨慎了。
东城国都使也不好多言:“是,亲王殿下。”说完,他便又告退了唐律。
东城国都使看了一眼静静坐在一旁的南安国都使和金国都使,他对两个国家对帝师进攻上饮的态度仍有怀疑,怀疑这背后另有隐情,对牟高的死也有怀疑,但他只是仅仅作为一个小小的都使也不好多言。他又走到窗前,好在这间屋子大,开窗多,所以他又可以得了一个独自凭窗静思的机会。
窗外落下雨点,秋雨带来了清凉,不过这清凉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此间屋子里人心的悲慌已经足够了,就显得这清凉太多于刺人。齐国都使走到了东城国都使的身边,他悄悄地对这位正在静思的东城国都使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是啊,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谁又不知道呢。只是,东城国都使现在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和足够的能力去搞清楚这件事情,他,他们只能无奈地在此等候。
帝国的都使馆内的两间屋子里的事情确实复杂,但相比较目前这区区十几人心中的愁绪,在遥远的上饮城周边的那几万人的情思与想法则更加宽广与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