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渡走在上饮城里的时候看到了那些已经征集来的民兵,那些民兵中有很多人并没有能够穿上完整的甲胄,城里储存的盔甲数量不能足够满足这些民兵,倒是武器,那些民兵都人手握着一把。
边渡看了看了这些民兵,摇了摇头。在边渡的眼里,他们都是可怜人,老人是,小孩子是,所有人都是,这些人都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但同时,也是边渡和他背后的力量成就伟业的奉献者,在这一点上,这群可怜人无疑又是功臣。
这些民兵的士气都不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闲谈,或是独个儿的倚在哪里休息,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原本就不是自愿来守城的。做父亲的惦念妻儿,做儿子的又想着父母,实在是光棍的便不停地回忆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和蹲在家门口守着的大黄狗,最可怜的就是留着妻子一人在家的,这场战争一起,实在是难以料想,自己的妻子会不会成了别人的共枕眠。
边度注意到了一个正在擦剑的少年,在熙攘、徘徊的人群中,或许这个少年并不起眼,但他确实是这人群中一个独特的人。
“你也是民兵?”边渡走到少年面前问到。
“是。”少年顾着擦剑,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你叫什么?”边渡又问到。
“袁溪。”那少年回到。
“哦,你叫袁溪。”边渡听到袁溪的回答后,自言了两句便转身离开,又向袁溪说到,“我会记得你的,争取活下去吧。”
袁溪是自愿进城的。
那天征集壮丁的队伍到了他家所在的村庄,本来他的养父才是应该进城的民兵,但是,袁溪执意要用自己换下养父,征集壮丁的队伍当然选择年轻的小伙子,袁溪这才进了城。袁溪是养父在小溪边捡到的,那时他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到养父家不久后,养母生下了妹妹袁清,袁清如名是一个活泼、单纯而漂亮的少女。袁溪代替养父进城一是为了报答养父,进城毕竟是凶多吉少,养父的年纪已经不再允许他自己冒险。二是为了弄明白一件事情,并非他的身世,而是他手中的那把锈铁剑。以剑为灵体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袁溪的这把剑却是一把平平凡凡的没有任何能力的锈铁剑。他也曾向初启境灵师探讨过这个问题,但是并没有一个准确答案,得到的是认命的劝言。袁溪修炼至今,他的层次还是感知境,因为锈铁剑的原因,他曾被嘲笑为是废铁灵师,也因此多次错过了灵源灵师招募的考核。
一般来说,灵师的灵体确实是会随着灵师修炼境界的提高而有所升华,可能是外表,可能是性能,也可能是威力,诸多方面,诸多因素。袁溪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想着提高自身境界来而对锈铁剑进行质的改变的可能。但是,自十二岁灵起获得灵体锈铁剑以来至今九年,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过感知境,而锈铁剑在他的手中亦如初次见面一样毫无任何变化,如果非要说有一点点变化,在袁溪看来,只是锈迹增加了。
袁溪去上饮的目的就是想混迹在帝国军中,等军队返回的时候他跟随军队回到帝都。帝都有一所全大陆最大的灵师院——道行院,此院不仅是灵师的聚集地,还是一所学堂,有专门的指导年轻灵师修炼的导师,还有许多能够帮助灵师修炼的书籍、秘典。袁溪就是想去道行院,他想在那里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够帮助自己修炼的方法,他也是一个执着与灵师修炼的人。灵师修炼,一是为了荣华富贵,二是为了长生永乐,抑或是像年轻时的秦历和现在的秋化霖一样,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和能力,袁溪无疑是和他们二人走上了同一条路。
袁溪第一次感到自卑是他被同龄的灵师嘲讽,锈铁剑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袁溪想要反抗和证明,但锈铁剑在他们的灵体面前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手握着锈铁剑,却施展不出任何力量,碰撞间锈铁剑就被击落在了地上。那一次比试,不要说用灵息去召回落在地上的锈铁剑,就连他想要去用手捡起锈铁剑,都被对方挡住了,那一刻他感到无能为力,他感到悲伤,他的自尊与荣耀就像那把落在地上的锈铁剑,原本灵师的身份带来的应该是自豪和荣耀,可当时他却像走进了黑暗,试图以黑暗遮蔽自己的存在,他的灵体锈铁剑竟然还不如他在田里干活时用的锄头那样得心应手。袁清,他的妹妹是帮助他走出黑暗的人,她的爽朗的笑声和对袁溪那股与生俱来的崇拜和亲切使得袁溪坚信了自己的灵体锈铁剑终究会有发光的那一天。
袁溪的第二次无奈和失落是在灵源招收灵师的时候。负责的官员想让他展示一下锈铁剑的风采和力量,可那把锈铁剑却又一次的让他失望了,不,是他自己让自己失望了。锈铁剑从他手中现形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嘲笑从他耳边出来。然后,他根本无法展现出锈铁剑的力量,树灵体的灵师可以变化出一棵巨大的参天的绿树,风灵体的灵师可以瞬间起风扬动四周,而锈铁剑,就像一把生硬的菜刀一样,在他的手里尴尬而又无力。最终,理所当然的他落选了,这意味着他失去了进入灵源灵师学院获得灵师指导的机会,他只能留在村里行走在农田、菜垄之上。那一次,养父和他说了好久的话。
招收结束的那一天晚上,袁溪没有吃饭,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了屋后的田垄上。不得不说,傍晚乡村的景色是及其美丽的,随着炊烟袅袅升入空中,可以看到橙子皮颜色的一片天空,那是夕阳,而夕阳绝不孤独,一道道云波沉浸在其中,那就是海,是一片橙色的海,飞鸟映着云波,好像鱼儿翻腾在浪花儿里,浪花儿又跳进田野里,带来一片橙色的欢快。嘻嘻喳喳,飞鸟、伏虫和人都撇不下这样一片欢愉的时光。而袁溪,他是欢愉中的一个例外。锈铁剑被他握在手里用来翻土,养父吃完饭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小溪,去帮爹把镰刀磨一磨吧,都不利索了,爹明天要割草。”
袁溪并没有停止手中的翻动,但很快就起身去磨刀了,当他把刀磨好递到养父手里的时候,养父才对他说。
“看看,磨得多好,你已经比爹比你妹妹磨得都要好了,你看,这刀不利索了,就是要磨,刀是越磨越快的。”说着,养父也用刀试着割了割身边的杂草。
“小溪,你能磨好这一把镰刀,就证明你是有能力的,爹不懂别的,只知道这庄稼活儿越干越灵活,这刀越磨越快。”养父将右手放在了袁溪的肩上,他知道儿子此刻内心的悲伤,看着袁溪低垂的脸庞,他心里也不是一番滋味,“小溪,磨刀是要下功夫的,是要积累的,爹也是从你小时候就开始教你磨刀,你现在才能把刀磨得这么锋利。你怕了吗小溪,爹不相信,你的路还长,你的时间你的机会还有很多,你害怕磨不好那一把刀吗?”
袁溪抬了头看着养父,这个高大结实的男人当初手把手教他磨刀的情景浮现在了脑海,想起自己第一次磨刀的时候动作并不是非常利索,甚至还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那时候还哭过,养母端着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给自上药,然后又轻轻地把伤口用纱布包裹起来,妹妹还嘲笑过自己,说自己是一个爱哭鼻子的男孩。但是,久而久之,自己不是也磨了十多年刀了吗?
“小溪,来,给我看看你的剑。”
袁溪把锈铁剑递给养父,养父端在手里仔细端详又举过头顶对着橙色的天空看了一番,这剑,终究也欣赏到了夕阳美景。
“小溪,爹相信,这绝对是一把好剑,它现在只不过是在冬眠,就想咱山上的熊瞎子一样,雪天睡的时候你看不到一点动静,但一旦开春暖和起来了,那熊瞎子不就在山里到处蹦跶了吗,什么野兽都不是它的对手。”
袁溪明白养父对他教诲,他在这个家里从来不缺关心和爱护,爹娘待他视如己出,妹妹和自己又亲密无间,他不是一个人在活着,而是与一个家庭一起活着。他此刻便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养父和养母还有妹妹失望,这把剑他磨定了,无论多久,无论多难。
“爹,你不用担心了,我没事,我知道了,这剑我一定会磨的,我还要把磨成世界上最锋利的剑,让熊瞎子看到都害怕的剑。”
养父看着此刻袁溪充满热血的双眼,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天生就不是一个懦弱、轻言放弃的人,至少,他曾为了给养母和妹妹弄蜂蜜在蜜巢旁忍过一个晚上。
养父把剑递还给袁溪,这把铁锈剑此刻在袁溪眼里就已经与先前不同了,他看出了这把剑的光泽,这把剑的锋利,还有这把剑的责任,以及这把剑的未来。
“傻小子,别愣着啦,你妹妹还等你吃饭呢!”养父摸了摸袁溪的头。
袁溪听到便“嗯”了一声,此刻他已经将悲伤化为了动力,他将当下的困难已看成了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从现在开始,他的生活便是磨剑。
三跳两跃袁溪已经下了田垄。养父只说了一声“臭小子”,这夕阳西下的美景他还是喜欢的,作为一个农民,他没有多少文化,但他知道生活,知道道理,他坚信一点——只有坚持与努力才会获得庄稼,他爱这美景,爱这家。
之后铁锈剑并没有因为袁溪的修炼而如何,袁溪也没有修炼到提高自己的境界。他是从一个灵师口中知道了帝都的道行院,他想过或许那里有他想要的方法,一个帮助他修炼的方法。从那时起他便有了前往帝都的念头,但因为放不下家里加上不知道如何去帝都,就始终没有提过。
但现在,他等到了机会,他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