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修行之法表面上皆以国教正宗为主,但实际上却是多种多样,单单是剑修这一种修行之法便分为了大致四种类别:
一是身与剑合,人剑合一,手持长剑,却可飞天遁地,在纵横之间挥洒剑气,每一道剑气皆可足以撕天裂地。
二是祭炼本命剑器,将自身的所修的剑意灌注入剑器之中,并以剑意驾驭剑器,转瞬可至千里,杀人于千里之外。
三是以身体为鼎炉,以本命真元为真火,辅以精铁之气,在体内练出一枚独属于自己的剑丸。
在剑丸练成之后,以剑意和真元加以催动,剑丸化作光芒从体内疾射而出,凌空飞击,当下便可斩人首级。
四是无剑胜有剑,剑意无形无相,凝天地元气而成剑,不过挥手之间,真元便可化作剑气伤人,周围的一草一木皆可为剑,全身上下的一指一发也皆为杀人利剑,可随时随地杀人于无形。
而这位列天下七大名剑之一的花间一壶酒,便是当世一位修为臻至封圣境界的大修行者酒徒耗费半生所铸就而成的本命剑器。
相传此酒至醇至烈,以天山玄冰酿成,传说此酒的剑胚早在三千多年前就已经铸成,这数千年来更是有无数名剑在其中浸泡过,本为滋养名剑的剑气,但没想到却意外地将这些剑气尽皆融噬,渐渐生成了一股独有的剑气。
以酒凝剑,酒也无形,剑也无形;剑道三千,化作一壶饮;绣口微吐,啸成剑气,就是半座天下!
这便是天机阁的天机老人对于这把花间一壶酒以及其主人酒徒的评价。
“把这东西给我,那酒鬼老头怎么办呢?他这大半修为可都在这本命剑器上,给了我,他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一个半吊子的圣道修行者”
“就凭这半吊子修为,他拿什么当大离镇疆呢?”
叶世安虽然从赵灵素手中接过了这把花间一壶酒,但心中却存有着些许疑虑,忍不住因此开口问了一句。
由于自己的显赫身份,叶世安对于这天下大半的强者都曾经照过面,那位曾经在醉酒之际斩尽三万魔族大军以及一尊圣境魔将,一举名震天下的酒徒更是当过这位叶家世子很长时间的酒友,二者之间的关系极为亲厚。
但再亲厚的关系,也不可能将一件寄托了自己大半生修为的本命剑器托付给旁人,至少叶世安自己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因为那等于将自己大半条性命交付在了别人手上,无疑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那酒鬼前段时间修为已经有所突破,自身剑道更是直接向前迈出了一大步,所以这件本命剑器对他的用处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再说一件本命剑器对于他那种层次的剑客来说就等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想用的时候随时都能招来”
“所以你就安心拿着,反正这也涉及到了你祖父和那个酒鬼的一桩交易,这是酒鬼付出的筹码”
听到赵灵素所说的话之后,叶世安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这个理由或许是真的,但绝对不是全部的真相,你们现在不肯告诉我没有关系,早晚有一天我会自己查明白的。”
“这可跟我没有关系,我星辰院的人就那么几个,而这神都城里的水深得和万里汪洋一样,我可不准备走这趟浑水”
赵灵素摇了摇头,然后身形缓步向前走去,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整个人便如同一缕青烟一般迅速消散在了这条长街上。
叶世安也不过是微微一愣神的功夫,便发现自家这位姨母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并且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重新在他眼前出现,就好像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自成一界吗?这等奇妙的阴阳术,手段只怕是能与昆仑山巅的那位老人相提并论了吧?”
叶世安将那把花间一壶酒收入了宽大的袖袍之中,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赞叹之意。
随后,他也是身形一晃,几乎在一瞬间化为了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流光,迅速消失在了这附近的街道上。
………………
在整个神都城的东边,有一处清净而又不失繁华的地方,那一片坐落着无数的大宅美院,而其中最显眼,最显赫的存在,便是京都十三侯府之一的平西侯府。
在整个大离朝,除了天潢贵胄之外,侯爵便是臣子能够得到最显赫的爵位封赏了,在这千年之中由于和魔族的战争不断,历任大离皇帝都封赏过不少侯爵,但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当属位居于京都城里的十三位侯爷,也就是世人口中的京都十三侯。
京都十三侯的祖上那都是跟着太祖皇帝或者是太宗皇帝打天下的人物,甚至现在十三侯府之首的方侯府里面,那位曾经和太宗皇帝一起参与过北伐的老方侯也还活着。
十三侯府同属勋贵行列,向来同气连枝,但其中也同样也根据曾经的军功大小以及后来是否有出息的子孙被分为了三六九等,而平西侯谢氏一族在这十三侯府之中排行最末,因为除了第一代平西侯谢锋之外,后面两代的平西侯当的都是文官,没有立过多少军功,所以这座侯府的分量也不是特别重。
就算上代平西侯谢安曾经登上过太宰之位,并且深受当今女帝信任,可也依旧没有改变平西侯府势危的近况。
但或许是上天眷顾,十四年在平西侯府里出了一个凤凰,养出了一个传说是天凤转世之身的女儿。
就此之后,平西侯府的地位大大提升,当代平西侯谢知章也因此一跃成为了朝堂上的新贵,得到了女帝的信任,被派入了京都巡防营为将,成为了镇国大将军叶鸣的部下。
虽然这位平西侯谢知章常常被人诟病说是靠女儿上位的,但不可否认平西侯府如今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至少在十三侯府之中除了方侯府以外,在对周边的影响力这一方面,再无能够和平西府侯府比肩者。
而此刻,那位平西侯谢知章却是带着略有着几分讨好的笑意,端坐在侯府大厅的主位上,看着那位坐在他右手那一侧首位的一个白衣少年郎。
尽管从他身上那股略带着血腥之气的气息中来看,这位实力非常强大的侯爷此刻的心情并不好,他那具魁梧如山的身躯上甚至因此传出了点点血腥的意味,让窗外树上隔着十几丈之远的翠鸟都有些惊恐地用翅膀将脑袋盖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少宗殿下大驾光临,本侯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平西侯谢知章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郎来者不善,自己此刻的心情也非常糟糕,但奈何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位少年郎身份太过特殊,即便是以他如今的地位,也不得不对其保持恭敬的礼数。
“侯爷不必多礼,我不过只是一介草民,当不得如此言语,这一次来也只是想问侯爷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让我满意的话,今日这一趟大家都算皆大欢喜”
叶世安小酌了一口下人刚刚送上来的一杯清茶,脸庞上的神色看起来平静但又带着几分冷意。
虽然这位叶家世子此刻的话语说得很客气,但语气里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威胁之意却是让这位平西侯心中升腾起了一股怒火。
让你满意就皆大欢喜,那如果让你不满意,是不是就要直接撕破脸皮,在这里动手了呢?
平西侯谢知章的双眸之中闪过了一道冷意,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宽大手掌也握紧了几分,那股强大的力道将那用名贵木料做成的椅子扶手,生生掰出了几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但凡曾经在战场上久经战火的人脾气都好不到哪里去,这位平西侯谢知章虽然算不得什么冲锋陷阵的猛将,但也曾经在战场上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他这平西侯的爵位也是靠着军功继承过来的。
平西侯谢知章管理府邸就如同管理军队一般,脾气暴躁而又行事严苛,所以在身旁服侍着的几个老仆在听到身旁那个不知身份的少年所说的话之后,已经做好了自家侯爷大发雷霆的准备。
但出乎这些仆从们的意料,谢知章眼中虽然闪过了一道明显的怒意,但说话的语气依旧沉稳而又平静:
“你们先下去,本侯和这位贵客有要事相谈”
老仆们了解自己这位主子的脾气,自从十四年前小姐降生之后自家这位侯爷便越来越说一不二,所以他们不敢有任何迟疑,所有在厅中侍奉着的仆人在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内就尽数撤了出去。
整个大厅之中除了叶世安身后站着的侍女冷秋雪以外,就只剩下了叶世安与平西侯谢知章两人。
“把仆人尽数驱散,侯爷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叶世安把玩着手中那只用名贵白瓷所做成的茶杯,脸上的神色中多出了那么一抹玩味之意。
“少宗殿下所说之事本侯也略有所闻,但这终归是我平西侯府的家事,殿下贸然插手,这是不是有些与礼不合呢?”
平西侯谢知章虽然强压下了心头翻腾的那股怒火,但脸庞上原本浮现着的笑意已荡然无存,那张一贯威严的面庞上看起来面无表情。
“虽然我和你女儿齐名,但我和你女儿本质上是两类人,我没有她那么超凡脱俗,而她也并不像我这么接地气”
“我之前答应了一个朋友要帮那个少年郎讨个公道,既然答应了就要去做,但在做这件事情的过程中却又由于各种原因发生了许多让我很不愉快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的源头,很大程度上就来自于你们平西侯府,所以我想,侯爷应该会给我一个解释,对吗?”
叶世安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平西侯谢知章却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这与两人自身的实力无关,这是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势的压迫。
平西侯府虽然势大,但相比于有镇国大将军府和整个国教在后面撑腰的叶世安来说,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猫咪,就连张牙舞爪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叶世安挟大势压迫而来的时候,哪怕这座平西侯府是谢知章自身的主场,他的气势也同样是处在了下风。
“那个刚刚到京都城来的小道士身上有着一纸婚书,那是我父亲当年和一个云游天下的道人,也就是那个小道士的师傅定下的婚约,这也是我为什么处处为难他的原因”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平西侯谢知章选择将事情和盘托出,因为他知道在这位国教少宗面前隐瞒这件事惜没有任何意义。
先不说这份婚书本来就是在教宗大人的见证之下签订的,说不得哪天在闲聊的时候,教宗就把这件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的事情跟自己的徒弟说了。
而且就算是凭着这位少宗殿下的性子,谢知章也明白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瞒住这位的,毕竟这位殿下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整个天下的人都是略有耳闻的。
但紧接着,平西侯谢知章又开口说道:
“这个小道士性子不差,但他都十四岁了还尚未踏入修行路,这样一个普通人又如何配得上我家的凤凰呢?”
“少宗殿下既然选择帮助那个小道士,就应该知道这份婚书很可能为其带来性命上的危险,所以主动交出婚书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本侯手下的人做事情的方式极端了些,但出发点也都是为了能够让大家彼此安好,那拿到婚书之后我也会对那个孩子作出一定的补偿,希望殿下能够谅解”
叶世安也同样面无表情,只不过他说话的语气相比于平西侯谢知章来说就要冷冽得多了:
“我谅不谅解不重要,关键是你手下人为难那个少年的方式让我很不高兴,尤其是当我去那几所学院帮这个小道士求情的时候都遭受到了那些人的拒绝”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让我感到很不痛快,所以侯爷你现在不是要取得我的谅解,而是要看看如何能让我的这种不痛快变得痛快起来”
“毕竟如果我不痛快了,侯爷你想必也不会痛快到哪里去”
让我也不痛快,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平西侯谢知章心里这样想道。
但他没有办法,如果自家那个凤凰女儿现在在京都城的话,这件事情或许能够很容易解决,毕竟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自然是由年轻人自己来解决。
但眼下自己的女儿尚在南方,所以自己这个父亲就必须肩负起解决这件事情的责任,但眼前这位国教的少宗殿下显然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物,尤其是这种做事风格并不像是什么大家族出来的大人物,而更像是坊市里那些一贯无耻的泼皮无赖。
虽然平西侯谢知章对于眼前这位国教少宗这种无耻的做事方式感到分外不屑,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最直接的威胁是最难解决的。
可眼下这种情况,谢知章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殿下,世人行事终归是要有些规矩道理,而您如此行事,会不会有些太没道理,有些……胡搅蛮缠了呢?”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话语很难让眼前这位少宗殿下罢休,甚至还会因此激怒这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但眼下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殿下还是一个要面子,知道进退的人了。
那事情的发展终归是让这位平西侯失望了,叶世安在听到这话之后果然心生不悦,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说道:
“胡搅蛮缠,难道平西侯没有听过吗?这么多年来,神都城里除了那位静安郡主之外,就属本公子最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