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停于御中城郊外枝头,闭着半只眼。
此时一家客栈打烊,可里面却还坐有两人,两人面前摆着几瓶酒跟一盘腌鱼。
客栈老板弯着身从后厨端来三碗蒸好的米。
米飘热气,浮在对坐的两人间。
其中一人面露微笑,凑近这热气,“好香。”
对坐的那人眼神却飘忽不定,正襟危坐,手抚额头。
老板和妻子丝毫没有赶两人走的意思,反而觉得他们能来便是极大的赏光。
两人均是剑客,其中一位着白袍,一只手搭在外面,却是白臂。
流川败道:“森罗还未来。”
龙之剑道:“既未来,那便再等罢。”
夕阳落下,两人就已于客栈碰头。唯有忍者武士却失了约。
三位剑客本就约定今日剑斗比武后于此相会,喝些小酒,讨论一番对手的剑术,另外再祝贺流川败与森罗能继续到下半场的比试。
流川败夹了一块鱼垫在自己那碗米上,“明日,森罗的对手是那位羽生家的四剑武士。”
龙之剑脸上阴晴不定,流川败关怀道:“龙,你害怕,自己斗不过这两人罢?”
龙之剑道:“我的确斗不过···”
流川败不置可否,“那···你还要不要复仇?”
龙猛然抬头,“当然,我依旧要审判了他们。”
流川败端起一只杯,清酒已斟半满。
龙提起自己的杯,同之相撞。
御中城到处都是像他们一样喝酒的家伙。一家青楼顶上,也有类似两杯相撞,持酒杯者对饮。饮罢,竟有一人将酒杯掷在地上,好像壮胆一般,接着阴冷着脸下了酒楼。
佐佐木小次郎握紧拳头,额头流着冷汗,下楼时竟踩空了一阶。
接着,羽生三千鸦扶住了他,三千鸦摸着胡子,讽刺道:“这般懦弱,阁下还想当将军?”
小次郎咬着牙,窗边帷幔扬起,他的头发轻轻扬起,面色苍白。
他们下了楼,到得一处小巷之中。
小巷中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第三位竟被绑缚了绳索,静静地待在那等候他俩,那人脚能行走,却依然选择跪下。
佐佐木腰间有把胁差刀,此时他的手有些发抖,看着跪下的那人。
驼背剑垂着头,跪在小巷之中,他一声不吭,纹丝不动。
佐佐木冷冷道:“阁下两次都没能击倒流川家的长子,有辱我府上名誉。”
驼背剑头垂得更低了,因为三千鸦往一旁啐了一口。
佐佐木又道:“而你自己也再无荣誉可言···”他说不下去了。
三千鸦看着懦弱的佐佐木,接下他的话说了下去,“既无荣誉,而且有辱主人威望,阁下必须死。而且,不能选择光荣的死亡方式。”
佐佐木身体颤抖起来,内心深处并不想这位陪伴已久的家臣去死。
三千鸦冷冷道:“你死,不是因为你不忠于家主,而是因为你对家主再无意义可言,或者说你只有死,才能和家主撇清关系,这样才不会玷污佐佐木将军的威望,你明白么?”
跪着的驼背剑重重点头。
佐佐木道:“你是个很好的剑客。”
“不。”三千鸦道,“他是个百无一能的剑客,他甚至不配用剑,不配有名字。把剑交出来!”
驼背剑迟疑着,将剑递出。
三千鸦接过,拇指、中指捏住铁剑剑身,接着蓄力的食指猛然一压,驼背剑的铁剑立刻断成两半。三千鸦将断剑扔进小巷的一条阴沟。
接着他看到驼背剑脸上流下泪水。
佐佐木道:“放了他罢,他已无剑了,这已是最大的惩罚了。况且,他在我家待了那么久,如此忠诚···”
三千鸦道:“佐佐木,将刚刚的话再讲一遍。”
佐佐木明明是将军之子,照理比三千鸦更为尊贵,但他却不敢说话。
三千鸦道:“阁下必须学会怎样成为武士。有辱名节之事,切记勿做,若武士带着私心,还有感情,那么最好赶快死去,在这世上你活不下去的。”
佐佐木不言。
三千鸦将身后一柄妖刀拔出,寒光陡现,交到佐佐木手上。
佐佐木迟疑地看着他,“这是···”
三千鸦道:“斩了他,而且不要用你的大神官寺国光。斩这样有辱你名节的家伙,不能动用国光。”
佐佐木接过刀,看着驼背剑。驼背剑,也等着佐佐木将他杀了。
这样一条杀人的小巷,照理不会有人光顾。
小巷位于御中城西区,森罗家的府邸恰好建于此处偏僻的一角,毕竟,森家至今都未曾跻身武士上层。
森罗记着今天要在城外同两位朋友喝酒,便带了三只梨子等着解酒。
他有双猿猴样手臂,攀爬高楼不在话下,高空夜行,飞檐走壁,又能听着风声,倒也惬意。
他登上御中城一处巍巍高楼,接着飞渡到另一处檐角,手里三颗大梨子却稳稳地待着。
森罗整颗心都飘到了那家客栈。他朝四周瞥了一眼,恰好瞧见底下一处巷子里的三位剑客。
忍者立时停住身形,一只手摸着楼檐,身子却已垂下。
正好撞见佐佐木出刀的一刻。
只见佐佐木狰狞着脸,双手将那柄妖刀顺着驼背剑的颈骨刺了下去。
驼背剑的眼神立刻涣散,口中涌出鲜血,倒在地上。
森罗一愣,不知为何,已要欺到两位剑客面前,但驼背剑已被刺杀,他只得停住身形,可这一停,却暴露了行踪。
佐佐木小次郎拔出胁差立时一掷,御龙飞剑——
森罗本欲扭转,不料那柄飞刀势道过猛,直接将他半边衣服钉于墙上。
森罗左手手掌猩红,握住那胁差,胁差登时断裂,他则重瞳一闪。
四柄剑又朝他斩杀过来。
森罗那手虽无双,却不能同时握住四柄妖刀,情急下便将三只梨朝对方脸上射去。
佐佐木又已出剑,他灰暗着脸,眼也无光,但不知为何,剑术却已精进,将三只脆梨削成数份飞扬到小巷墙边,引来无数麻雀啄食。
森罗的剑挡住了羽生三千鸦的两柄剑,而左手又握住了最下面那柄,他抬起重瞳,极度愤然。
可他却看到一个面前的三千鸦露出诡异微笑——三千鸦还剩一柄剑。
接着三千鸦呲牙大笑,一刀斩断了森罗的三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