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钟飞快地跑去,猜测是父亲带着新的编钟回来了,身手敏捷,把门打开,几乎声响门开。
确实是华钟的父亲,他把小编钟往华钟手里一塞,然后说:“小钟,公司有事现在必须回去,实在对不住了,得先走了。”然后左脚踏进大门,身体的一半还留在外面,头探进屋内,望向华钟的奶奶说:“妈,下次我把全部事情都交给员工处理,抱歉,要走了,不然赶不上最晚的飞机了。”话音刚完,他便往公交站的方向奔跑,借来的车回村时就已经还了,全身湿漉漉的,他没有带走任何物品,所以跑的很快,快的祖孙俩完全没有回嘴的机会。
华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父亲奔跑的样子了,他眨了眨眼睛,转头望向桥背山,然后捧着小编钟像箭一般,冲着祭拜的地点飞奔出去,可以想象得出,他与盛年时候父亲的步姿简直一模一样,步履矫健、昂头阔步,很快就接近山脚下。
入伏天的雨水洗礼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房子、广场、山田、树木花草,路面和华钟的身体等等,都像洗了个澡一样湿漉漉的,但空气还是热的。
山脚下的乡间小路已经变成了泥水混淆的烂泥路,华钟借助路旁的路引和村民们房子发出的余光,一步一步的前行,混浊的泥水朵朵溅起,散在华钟的鞋子和裤角上。
大雨,很快雨过天晴,沿着月色,华钟就到了祭台前,迎面有微风徐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解奔跑时的喘息,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这是在夏季里从未感到过的凉意,即便空气是温热的。
华钟轻轻松松地换回了他的小铃铛,转身就要回去,就在此时心里疑惑:”雨水淋湿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哪里来的香味?唉,算了,已经很晚了,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奶奶又担心了“。
满怀愉悦的华钟一边戴着小铃铛,一边呼吸着甜美清新的空气,他心理明白这样欣赏村里风光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特别是在晚上的这种场景下。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眼眶就湿润了,想起了小的时候,父母一同牵着他的小手,左边是父亲,右边是母亲,当时的小铃铛还戴在母亲的左手,什么“乐器”经过她的手都是那么的悦耳动听,母亲的乐声“叮铃”,“叮铃”的让华钟不知不觉中走过了田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变得格外皎洁,似乎在发冷、发亮,村子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了。
华钟从山前到田野走的很缓慢,好像在寻觅什么东西,还是被什么召唤,突然间他回头望向了桥背山,山洞右下方仿佛有一只非常耀眼的萤火虫闪烁了一下,正好被华钟犀利的眼睛捕捉到。
华钟恍惚着脑袋,被那星光般的东西所吸引,他欣喜若狂地奔向上山的入口,离入口越近,树木花草就越密集,视线就越黑暗,左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入口是在祭拜点的右边不远处,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出,铁栏杆、铁栅门和铁锁都快被腐蚀殆尽了,感觉只要用手轻轻一捏就会化成灰烬;锁的轮廓还是能看出一点点,华钟单手握住比身份证小点的铁锁,稍微一用力就掰断了。
华钟继续摸索这条道路,然后发现以前的人搭的这条石路似乎经过精工雕琢;如果除去杂草,抹去泥土,这些石块定是非常的精细。
顺着石阶,小心翼翼地爬上山洞前的平台并非是件容易的事,中途还有一些长有苔藓的石梯,况且刚刚下过雨,这就更影响了华钟的攀登速度,并且在这种石路上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轻则体无完肤、残手断脚,重则粉身碎骨、坠崖身亡。
华钟越爬越高,但却从没感觉到离发光地点相近了多少,他的心情开始变得平淡,无聊,已经有了回去的想法;但身体和内心却没有达成一致,还是继续往上爬,似乎不想放弃,奋力发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手机的灯光照射在山壁上,模棱两可的视线里,能用感触发现有些石壁非常的光滑圆润,大多都是凸起的部分,华钟猜想:“可能是先辈们以前经常上山抚摸出来的原故吧。”,然后惊奇道:“原来这山洞在很久以前是门庭若市,真好奇洞里有什么奇珍异宝,良辰美景。”
华钟继续攀登寻找着光源,不敢错过每一处石壁,他开始着急了,都快要接近山洞了,还是没有发现发光的可疑物体,突然左脚不小心踩在了苔藓上一滑,差点摔了个踉跄,幸好他身手敏捷,右手好几把抓住石壁上的藤蔓花草、树枝烂泥,不然就滚下山崖了。他慌张地拍了拍胸口和擦了一把脸上的雨和汗,手背的泥土都擦在了脸上,呼呼地喘息,突然清醒警觉起来,道:“真是太傻了,在这么大的悬崖峭壁上找一点亮光简直就是大海捞针。”突然华钟在脑海尝试幻想到山洞里面会有凶残嗜血的动物跑出来,把自己撕咬狂抓得遍体鳞伤,想想就害怕。他眼神炯炯,恐惧地自言自语说:“晚上爬山还是太危险了,赶快回去才行。”就在这时华钟把手机的灯光照在打滑的石阶上,发现这块古铜色的石阶光滑圆润、质朴天成,但是中间有一条五毫米宽,纯白色的花纹蜿蜒曲折通向石壁,一直上延。
沿着线性花纹查勘,华钟竟然发现白痕末端有个月牙状的白玉,晶莹剔透,十分好看,没有多想,伸手就去摘取白玉,只见轻轻一碰白玉就掉了下来,他迅速地反应用手捧住白玉,避免掉下石阶。
华钟张开手指,用手机灯光照射白玉,通体透光、润滑冰凉,像一块遇冷冰化的牛奶被雕刻打磨出来一般,非常的漂亮,它的表面还散发着凉意,凉爽的感觉直通心肺,十分舒服。华钟自言自语道:“刚才发光的难道就是这东西?”然后把白玉放进兜里,便匆忙下山。
华钟谨慎地往下爬,时不时隔着薄布摸一下兜里的白玉,山脚下空气依旧是热的,一路上手机的灯光掩盖了月光渐渐收敛的光芒,突然意识到已经非常晚了,掏出白玉死死握在手心,便飞快地往家的方向跑,他越跑越快,原本湿透的衣服渐渐地被微风吹干了。
在回家还有一半的路程,刚爬完山的华钟实在是太累了,开始慢下步调,脚踏声也随之停了下来,晚上的村子并不是想象中的安静。
路边、田边的青蛙声和蟋蟀声交杂一起,没有任何的规律、韵律,难听说不上,好听不可能;华钟伴随它们的声音走了一段路,然后听到路边有一户人家的父母正严厉地教训他们的孩子,这户人家叫什么华钟并不知道,但能确定是一家四口,男孩是弟弟,女孩这么晚大概是睡了,这男孩华钟见过几次,看上去有十二、三岁,是一位天真烂漫、纯洁无瑕的小男孩。因为他们的房子比较靠近路边,所以华钟能通过窗户,清晰地看出她的母亲怒发冲冠,正拿着试卷。他的父亲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非常严肃的坐在一旁,而男孩右手抓捏着左手,低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站在他们面前,泪水在眼睛里不停地转动,呼之欲出,嘴巴紧闭着,感觉受了很大的委屈。
华钟心里一酸:“小学生放假了反而更憋屈,补习班的试卷哪里有这么容易做的呀,即便是小学题对于小学生来说也是非常难的,唉……”。
在村子里家境贫寒的还有很多,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主要是务农,有的是父母双方都在家种地;有的母亲在家干农活,照顾家里,父亲去附近、外地的工厂打苦工;有的父母双方都去附近、外地打工。
这户人家的父亲就在几公里外的工厂干活,三班倒,三天晚班,休息一天,三天中班,休息一天,三天白班,休息一天,十二天为一循环,依次重复,上完班有时间还要去田里干农活,十分的劳累,收入却非常的低,十年了房子还没装修好,在农村想要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跟登山一样难。还有其它困境不同的家庭,单亲的,父母离异的,生病残疾的等等。
村子里富裕的人也尝试过帮助他们,发慰问金,捐衣、捐书等等行动,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行为。在这样的环境下每位家长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所以造就了这样的场景,从小就把孩子抓起来灌输知识。这户人家为了让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家里即使贫穷,也要为孩子报补习班,这样是良苦用心、急公好义,还是欲速不达、揠苗助长?
华钟并没有停止脚步,走过了这户人家后,感觉休息的差不多了,又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用不了多长时间,华钟就到家了,客厅、厨房的灯和电饭煲的指示灯还亮着,奶奶已经熟睡,华钟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连关门的声音都被他消去了。然后掏出白玉,本想研究一番,即便看上去精神满满的样子,但身体与精神却有分歧,一夜的折腾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华钟将白玉放进一个用实木雕刻得非常精致的小礼物盒里,然后将鞋子脱下,像一只青蛙一样趴在床上。他并没有立刻睡着,长大的孩子不可能立刻睡着,他想起了小男孩,自言自语,声音模糊的说:“她大概也跟这小男孩一样吧,在学校外表坚强,在家里内心难受委屈。”说完便慢慢地失去意识,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