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不起眼的宫女。
差一个月我就能出宫时，卫朝亡了，挺惋惜的。
我身边有太多人被杀，听说是傅公子的指派。我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傅公子和皇上如此恩爱。
不过，我很快便信，眼见为实罢了。
我被几个兵崽子追捕，慌乱间跑进一座幽清却荒唐的宫殿，怎么不荒唐，这是一国之君的思过殿。
人人都叫它思过殿，其实，人人都知晓是皇上被软禁在此。
我站在门口，有一道小缝够我堪堪看清里面的景儿。
即使有森冷的阴风和浓烈的血腥味做铺垫，我还是被吓到了。
触目皆是血，红楠地板、羊角琉璃宫灯、白玉棋盘、、黑木案几、金丝杌子……都是血。
所有物件都被倾倒、打翻、损坏，以及地面上的七八具尸体更让人作呕。这肯定是尸体了，因为已是头身分离。
我忍住恶心，看向殿里唯一站着的人。
涌起了一股悲凉，或许因为那个站着的人——傅公子面前口吐黑血的人是我们的女皇。或许因为从衣饰能辨别那七八具尸体都是从前的皇上皇后，皇子公主，都是现在这个小女皇的至亲。
我们现在的皇上挺好的，我想我就是因为女皇陛下的好才站在这里窥视这泱泱卫朝宫变、朝覆的真相。
很悲凉的，曹大人势大，逼迫老皇上退位，控制皇室以便于最年幼的女皇做他的傀儡，如此胁迫便是数年……其实，我们底下的人都觉得女皇可怜，但当时总说还好有傅公子。
傅公子是凉国质子，凉朝主动送来的质子，想来他在凉朝也是个可怜的，但从小得以陪在女皇身边，这就该是殊荣……女皇喜欢，没法子。
俩人从两小无猜到年少情缘，我们这些个老宫女是知晓的，总说是青梅竹马又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可是……怎么会如此？
我思及此，恐惧袭来，想走时，傅公子说话了，他对着女皇说的话其实很小声，但我出奇地听了个全。
小阮，我从未动摇，从未动摇夺你卫朝江山的念头。
小阮是女皇的闺名，该是回答女皇的问题吧，只是还未及?的少女就此香消玉殒，再也听不见活着的人给她的最后的回答。
我逃出皇宫以后，后知后觉地认为曹大人该是话本里的枭雄，他并未为难女皇的亲人，女皇的思过殿甚至和一般的公主寝殿相差无几。傅公子又该是怎样的人物，历史里的诡谋小人，第一负心汉，还是为他自己的国家开疆扩土的功臣？
不过是权力兴替，史书的一笔淡墨。
只是很久以后，久到我快忘了卫朝皇宫里的日子时，快忘了思过殿里的一切时，我还是对那个少女的一生些许悲凉。
村头的老先生常吟的“娇娥美兮添妆未有，王朝覆兮世人不留。”大概也就是如此……
女皇很好，所以愿我大卫朝的小女皇再添一世，在那一世里了补余憾，觅得福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