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左纳忙完事后,便去私塾探视。他没有进去,只站在外头看。只见小蝶穿戴优雅素朴,正脸带微笑,跟孩子们念《论语·学而》:“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突然,左纳觉得身边有声响,一转头,竟是王东琅。
左纳心头着实吓了一跳。他机械地一笑:“是求均叔!今天怎么有兴致来学堂?”
王东琅寒暄中带着阴冷:“少庄主不也是忙里揪空来探视么?”
林家货船在淮西遭劫一事,让王东琅觉得十分诡谲。他知道十三年前曾小蝶在淮西落水,被救,后来练得一身好武艺,她应该和江湖帮派有关系。而这一次,林家货船正是在淮西出事,这个,难道只是偶然?从出事的情况看,劫匪的确掌握了非常有效的信息……太多的偶然意味着什么?
王东琅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看来,这个曾小蝶不寻常,绝对不寻常!
次日,王东琅悄悄地把林家跑船的人请到私塾,问他是否认得小蝶。跑船的直摇头,说不认得;当时劫匪中没有此人。
王东琅犯愁了。尽管小蝶是重疑,可他手头没有证据,无法出手。相反,他感到了来自曾小蝶的压力。曾小蝶不认识林家,和林家无冤无仇,如果这事真是她暗中挑起的,撇开那个帮派得了一大笔钱不说,她的矛头肯定是指向和林家关系缜密的自己,说白一点,就是在警告自己。想到这里,王东琅额头渗出了汗珠。
不用说,左纳有了能文能武的曾小蝶,他自己可能还不知道,他可是如虎添了翼!
不用说,左纳也在想着这个事。以小蝶的聪明机灵果敢,她一个人就敢闯胡人的郡府,他一点都不怀疑她有这个能力。可是,她不认识林乡龙,她又为什么……
左纳突然想起来小蝶半个多月前的三天出行。现在想起来,那三天出行非常可疑。可是,她说的是去南边,不是去淮西。
左纳越想越不明白。这天,他抑制不住好奇,直奔蝶苑。远远地,就听见了古筝的声音。那乐声,低沉,如诉;稍后,旋律转急,音符之间却仿佛有万雷奔涌……左纳听着筝曲,联想到了小蝶的身世和经历,心头感动。
筝音戛然而止,小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左纳。这时左纳看到了她眼里隐隐的泪。
左纳顿然心疼起来,忙进去,在小蝶琴案边坐了下来。“小蝶,你弹得真好!……你怎么了?什么事难受了?”
小蝶擦擦眼睛,没有回答。“左纳可好?”她问道。
“我还好,就是……”他微微叹出一口气,说:“几日前听说我岳父林乡龙的货船在淮西遭劫,真叫人震惊。”
“你岳父林乡龙?”小蝶问。
“我还没跟你细述。他是广陵大商家,在中原和淮左之间互通有无。比如说把北方白瓷南运,又将南方青瓷北传。左家初到淮左,经求均介绍,结识了林乡龙,他帮我们安顿了下来。现在这个左园,就是从他手中买下来的。当时我父亲已经同意和林家联姻,所以价格十分便宜。”
小蝶听着,脸上微波不惊的样子。“左纳跟我说这么多,倒让小蝶有些不安了。”
左纳不解:“这是为何?”
小蝶意味深长地回答:“有些事情,还是不知为好。这对你我都一样。”
左纳也颇有意味地回应:“小蝶说的是。”
自从林家出事后,王东琅有颇长一段时间不再在左纳面前提左纳纳妾的事情。
而在中国的另一端,在淮西大别山天堂寨里,大别门的英雄们正在庆贺战利品,准备着如何分发给山下的穷人们。彭湘也满有意味地对众人说:“女儿虽然嫁出去了,还是想着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