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二章】:千里访故人;溪边还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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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案席上,心情不平的左民多喝了几杯酒。兄弟几位包括岸生,说起了左民南下的事,都很不舍,说那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回淮左来。透过酒气,左民看到了坐在后排的婉心。他感到她不时向自己投射来的复杂的目光。那天夜里在他拂袖而去后,婉心坠入了绝望的深渊。她唯一的生命武器,她的美体,在左江的面前从来没有失败过。而左民,却在她最动情的时刻里甩开了她。
当天夜晚,在经过了大别山还信物的刺激后,身心的煎熬终于使得左民不顾一切到了婉心的住处。当婉心再度靠近他时,他问了一句:“会怀孩子吗?”婉心摇头:“永远不会了。”
左民没有问为什么,便揽住了她。瞬间里,他把她抱上了床榻。二十八岁的左民,第一次尝到了那种激情和幸福……
“与二公子这一夜,婉心死亦无悔。”刚刚从梦幻中回神的婉心一字一句地说。左民还搂着她,“别说傻话。”
那一句“死亦无悔”,此时此刻左民并不完全理解它的全部含义。这个十六岁即被招入左家的平民女子,在十七年为妾的日子里,她其实除了是左江的一个**外,什么都不是。左家人并不把她当作正常的家庭一员来对待。只有到了今夜,此时,她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才有机会真正去爱也真正被爱。今夜,她觉得自己不枉人世这一遭,她值了。
“你去闽越,什么时候回来?”婉心的话音带着一丝忧伤。
左民回答:“我也不知道,一切看是否找到我娘而定。”
婉心稍稍地明白了,如果左民找到亲娘,那么大概是意味着,他会把家放在闽地;要再见到他,怕是难了。想到这里,婉心叹了一口长气,忍不住说道:“婉心若能陪二公子一起去,该有多好!这一路山高水长,坎坎坷坷,左民可要多多保重!”婉心一长串话里,又何尝不含着深深的渴望。
左民见她如此体贴,还第一次唤了自己的名字,心里感动,便亲了亲她,说:“如果情况允许,我就把你接到那边去住。”这是此时他所能给她的最大的承诺了。
婉心心里欣慰,又不想给他压力,便说:“如此甚好。不过,二公子不要太勉强。愿你早日找到亲娘!”
左民出发的前夜,正是十五月圆时。左纳主持,邀请了左家几位元老朋友,共进晚餐,为左民饯行。宴席上,焦书颜、霍少虎几位都十分不舍,殷切叮咛。唯有王东琅心中一度暗喜。因为左民一走,左纳一人撑家,他便有机可乘。不过,看到左纳身边两员新将:左健和岸生,他又有些惧怕。左家的确后生可畏!
那顿最后的晚餐后,左民左纳到了左梁亭下。当年左江特意在这亭子边上种的一棵小槐树,现在也已经长得十分挺拔了。
兄弟俩坐在石凳上,看皓月当空,听河水潺潺,一时仿佛回到他们曾经的共同的童年。那些日子,依稀就在昨天。师庾,他们的老师,为他们诵读、解析七经,讲述三代帝贤和孔孟圣人的事迹。不久后,课堂里多了唯一的一个女孩子——曾小蝶……
四落静谧,只有河水如歌如诉。左纳看着夜色下左民的脸庞,说道:“若不是小蝶决意,我定不会夺二哥唯一挚爱。”
“闭嘴。说的什么话。她不也是你的挚爱?”停了一下,左民又说:“把小蝶娶进门,遂了你们俩的心愿,对左家也好。”
左纳有些好奇,“二哥此话怎讲?”
左民解释:“小蝶聪明果敢,是一位能干的女子。她大难不死,经历磨难,必有一番作为;又有淮西大别山的关系和渊源,必能帮助左家的盐业深固拓展。”
左纳听着,觉得自己和左民相处多年,却还是很不了解自己这位异母兄长。“二哥说的是。只是我心里有些担心,怕双影不高兴,也怕求均叔有意见。毕竟,双影是他介绍的,他和林家关系甚好。”
左民道:“我了解你的顾虑。不过,小蝶是一个聪明又深明事理的姑娘。我相信她能处理好。至于求均叔……”
“怎样?”左纳敏感地问。
“我总觉得父亲后来并不特别信任他。正是因为他和林家的关系,你要留点心为好。”
左纳点头,“嗯,我知道。”
时近子时,左纳说:“夜深了,你明早还赶路,赶紧歇息了吧?”
左民站了起来,“好,三弟也忙,明天我一早出发,就不惊动你了。”
一句话说得左纳心惊,他这才深深意识到,自己就要和父亲以外最亲密、最可依靠的人分开了。这一去又是千山万水,不知何年才能见面。“二哥,记得带上我帮你准备的钱粮物品。闽地我们不熟悉,你要多加保重,小心歹徒。常常来信,有不如意事,务必尽快回来。”
听着左纳的叨叨,左民心头和鼻子都是酸酸的。那一刻里,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留下来,帮助三弟撑持拓展这个家业。他走上前来,抱住了左纳。“我知道的,三弟。我一个人闯荡惯了,三弟不必为我操心。倒是家里,就得多多靠你了。好在有四弟和岸生,现在又有小蝶……我总算是稍稍心安。此趟南行,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意外,我争取尽快回来。”
“二哥。有你这句话,太好了!”
两人相拥良久,不肯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