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阿承憔悴的脸庞。他坐在榻边睡着了,像一只酣梦的狸猫。
我慢慢的坐起来,胸口的疼痛折腾的让我流了许多汗。他还是被我吵醒了,我还来不及看看他的脸,就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我实在不解,又动弹不得,只能佯装动怒叫他起来。
他依旧跪着,俯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这才知道,我昏迷的时候他替我做好了一切,三弟和平阳侯的兵马一个都没能出宫,尽数杀死在宫中。
他们的尸首,被淋上火油,一把火烧了。
而三弟和平阳侯,则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等候发落。
我近乎狂喜,上天没有夺走我的一切,皇位,阿承,我想要的终于握在了我的手中。
可他接下来所言,却让我差点昏死过去。
他道:“还请陛下饶陈大人一命,他是一时糊涂,被贼人蒙了心……”
我知道此刻我的表情一定特别难看,所以我的阿承,他才一直低着头,不愿看我一眼。
我没有给他回答,他久久不愿离去。我之前多想他留在我的身边,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走之后,太医给我换了药。
我去了地牢,在那阴暗潮湿的地方,充斥着干涸血液味道的地方,我看到了那个人。
刑部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他们认得清自己的主子是谁,哪怕阿承可能打点了些,那人还是受了不少伤。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他忽的笑了。他笑着对我说:“我猜,是他让你来的。”
他的笑太过刺眼,如同那日枇杷树下。
愤怒直冲到头顶,我再也忍不住,伸手掐住了那人的咽喉,看着他脸色发紫呼吸困难的模样,我觉得无比痛快。
“陛下,求你饶他一命。”
耳边响起了阿承的话,我突然清醒过来,忙烫到一样松开手。这里的空气让人恶心,我逃跑了。
没能杀死那人,是我的过错。
阿承又找了我许多次,通通被门口当值的太监拦了回去。我不敢见他,我怕我会忍不住杀死他,让他永远无法离开。
七天,花了七天的时间我处理好一切,叛贼,登基大典,该罚的罚,该赏的赏。一切尘埃落定,除了那人。
他怜惜那人的才能,愿让出相国之位,为那人谋一个好前程,为我朝谋一个贤臣。
我把阿承叫了过来,他再次跪下求我,我的心被他一句一句恳求割开。
最后,我抬头笑道:“我可以答应放了他,也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与此对应,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
他既然要那人能尽其材,我便要他们永远分开。
“他一辈子都要受到皇氏的桎梏,他的妻子要是孤的亲眷,他的儿女要送到皇宫抚养,他若有异心孤便赐以凌迟之行,孤要他的所有在乎的人都一心向着孤,包括你,阿承。”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我最后一点希冀被粉碎的什么也不剩。
我挑起他的下巴,“那你现在,便可向孤展示你的诚意。”
那晚,他落泪了。
我能吻掉他眼角的泪水,却无法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的阿承,你要我如何是好。
满朝文武的奏折如同雪花一样将我淹没,内容千篇一律,都是反对改换相国。也无一例外,皆被我压下去了。
深夜,我看着阿承睡梦中蜷缩起来样子,无奈地替他掖好被角,独自一人去处理未批完的奏章。
无法否认,那人的确是有些本事的。虽然处处与我针锋相对,但是该办的事一点也没落下。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名声,绝不包庇任何一个罪人。就连我都觉得,若不是因为他抢走了你,我会十分重用他。
人的一生能有多长呢?如今我已经三十多了,满朝大臣都在为我的子嗣操心,连阿承也帮着敲打我。
有次我真的生气了,当着他的面摔了一盏琉璃茶盏,怒视着阿承道:“你若是想装作不知道就别糟蹋我的真心,你可以恨我,甚至想杀了我,但你现在还劝我纳妃……阿承,你真的狠心。”
他被我冲的说不出话,一气之下,几天没有理我。
更糟糕的是,他居然背着我见了那个人!
嫉妒再次淹没我的理智,我把那人叫来,变着法地要给他安排亲事,那人竟然想坦白自己是断袖来阻止我。
阿承被我请来故意给那人难堪,没想到却替他解了围,我只好作罢。
但是阿承看他的目光,让我一颗心再次天寒地冻。我咬紧了牙关,脸上笑盈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