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本来平静安逸的懿城一下子变得精彩,而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
太常府王之卿喝着茶,随手打开身旁的一封信笺,上面写着:
“六皇子花费黄金百两请天下说书人在三天内来到懿城城东‘和气茶馆’说一段《夜无为传》,目前懿城方圆百里的说书人都在赶往懿城。”
那位说书的老先生生前的最后一次真正说书就是《夜无为传》,不过只说了前半段,他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奈何白泽永远也听不到了。
所以花黄金百两请天下说书人,算是对老先生的一种祭奠。
王之卿觉得有趣,又拿起一封信笺。
“六皇子白泽变卖道泽宫中大多数物件,千金买来当世名剑——蚍蛉。”
蚍蛉是一种春天的虫蛾,其属性与蠺相仿,会吐出一种寒萤丝,将自己包覆成茧,其茧质硬,类似金属性质,蚍蛉剑便是用蚍蛉的茧壳打造成剑。在舞动中,会发出类似虫鸣的声响。
这样的宝剑对于一个没有趁手兵器的剑客来说即使倾家荡产也要拥有,但白泽是何人?他是皇子,国库中的宝剑不说随便挑选,选择一件蚍蛉剑级别的宝剑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两件事情发生以后懿城所有人都觉得是这位六皇子疯了,要散尽家财,既然如此他们为了赚取银两,心思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一天之内,不知有多少人带着“奇珍异宝”通过人脉想要与宫中的白泽取得联系。
白泽对于这些人自然是选择不理会。
“六皇子买了醉仙楼仅有一坛的珍藏二百年的陈酿。”
“……”
“六皇子醉酒到皇家大学宫门口破口大骂学宫陈规,气的学宫中周愈大学士昏厥过去,宫中太医正在医治,大学宫放假三日。”
“……”
“六皇子花光所有财产派人建造‘广寒宫’,此宫殿为天下进京赶考的寒门书生所建。”
“……”
白泽把所有想在懿城做事情都做了一遍,不禁觉得心情舒畅,豪气于心。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王之卿看着这些信笺,终于到了最后一封,上面只有寥寥八个字:
“六皇子独上红袖招!”
红袖招,懿城之中的一座青楼,里面去过王侯将相,但是皇子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如此明目张胆。
白泽想的很简单,他自出生起还没遇到过让他倾心的女子,若是保持着童子之身死于他乡难免有些吃亏,不如尝一尝人间情欲滋味,也不妨人间走一遭。
红袖招的三位老鸨见白泽赶来都是既害怕又欣喜。
害怕的是白泽会给红袖招惹来麻烦。欣喜的是这是一次机会,皇子亲自来到这里,日后名望会上一个台阶,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成为懿城第一青楼。
她们把白泽迎进门,已经有人报告了这个情况给红袖招幕后之人,那人只给出四字回应:“好好招待。”
白泽第一次来这样的风月场所,难免有些拘谨,见到面前这么多莺莺燕燕的姑娘,大多都是庸脂俗粉,远不如宫里的宫女长得漂亮。
若是和这样的姑娘上床……
白泽打了个冷颤,面露难色。
老鸨们个个都是人精,什么样的客官都接待过,见白泽的表情就知道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入的了他的法眼。
一位老鸨急忙询问道:“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白泽迷茫的摇了摇头,眼神再次瞟到那些姑娘身上,他甚至有一种转身去往其他青楼的想法。
另一个老鸨急忙辩解道:“这大堂之中都是最下流的红倌,入不得您的眼,能配的上您的身份的,一定是我红袖招中最高贵的女子,可是……”老鸨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白泽眉头一皱,在他的印象中青楼就是花钱可以买欲的地方,莫非青楼还有什么讲究?
老鸨见白泽果真对于这里没有半点了解,只能慢慢解释道:“无论是哪个地方的青楼,都分为红倌和清倌,红倌就是一楼大堂的这些,只要您看中了其中的一位,无论哪个都随您处置。
而那些清倌并未和我们签卖身契,她们是卖艺不卖身,能不能上的了她们的床,我们只能给您一个机会,结果如何还要看您的本事。
当然,如您这般身份,谁家姑娘不想攀上这高枝呢?”
白泽点了点头,在老鸨们的簇拥下来到三楼。
三楼的环境确实比一楼要好的多,这里每隔五丈远都有一个小台子,台上有各种各样的女妓,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照一楼那些女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在白泽对面不远处是三楼最大台子,这里是青楼最美丽的几个女子表演的舞台,此时上面正有一红衣女子舞剑,下面百十位看客品茶、谈事。
完全不像传闻中的风月场所,更像是一个情趣高雅之地。
那红衣女子身段妖娆妩媚,一双眼眸黑如墨染,一双眉毛英气十足,脸上带着一红色面纱,舞剑时偶尔露出面纱下胜雪的皮肤与精致的五官,给人以无限幻想。
红色的身影在舞台上像彩蝶般飞舞。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
此等佳人,虽未看到其面貌,但也可知是人间绝色。
白泽看了眼其他台上的姑娘,都在卖弄自己的才艺,但是与眼前这位红衣女子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可能是被她的外表所吸引,很少有人能注意到她的剑舞有一种特别的神韵,不似战场之上金戈铁马,不似江湖之上千里不留行,不似女儿柔弱如水,不似绝世强者沉稳如山……
她的剑,妩媚中带着哀伤,她的眼,看似有神却无神,仿佛厌倦了这个世界。
可能这就是青楼女子吧!
红衣女子剑舞结束,收剑后转身就走,那些台下的达官贵人纷纷拍手叫好,有些人打赏千金,只为和她共度良宵,皆被拒绝。
白泽看着女子背影,眉头蹙起,心中想着下方的那些红倌不配与他同床,这里的姑娘能被他看中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于是问身边的老鸨:“这姑娘怎么称呼?”
老鸨们急忙热情回应道:“她呀,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天下青楼六大美人之一,花无颜。
你若是想要她……”
老鸨没再说下去,白泽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就是说即使是他皇子的身份也不能强求这位女子。
“那可否约她今晚相见?”
老鸨们犹豫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
那一夜,一团乌云遮住了月却没有遮住天上的星辰,光很暗,懿城之内因为家家灯火,亮如白昼。
这一夜,白泽约见花无颜于红袖招楼顶,那里只有十米方圆,一桌在中央,两人对坐,上可看星辰,下可看大半个懿城的芳华,美景良人。
可白泽并没有和花无颜说话的意思,就是一直低着头喝闷酒。
此等作为弄得见过无数男人的花无颜不知所措,半柱香后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六皇子殿下找奴家来又一言不发,莫不是奴家什么地方做得不对遭您嫌弃了?”
白泽端起琉璃酒杯抬过头顶,看着里面晶莹之物,感叹道:“这酒好是好,就是不醉人,若是让我醉了,我自然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可是如今啊……”
白泽摇了摇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这人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第一次要做那种事情,不知怎么开口问人家姑娘,于是只能靠酒水给自己勇气,然而今日不知怎么了,就是喝不醉。
花无颜眼珠子一转大概明白了白泽此时的状态心中有些吃惊。
一个掌权者,平时宫中那么多没人竟然能在如此年纪仍然保持童子之身,此等心智,不易!
这让她对于眼前这个男人高看了一些。
“殿下为何而来?”花无颜开始引导白泽,把话题带到正轨。
“为何?”白泽咧嘴一笑,:“我来青楼还能为何?自然是为红颜,可是你这丫头难对付的很,如今和我单独见面脸上仍然蒙着面纱,让我看不清真容。”
丫头?
这个称呼让花无颜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而且还是个比她小的男子。
一时间不知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白泽饮酒。
那一片遮挡月亮的云彩慢慢移开,月光洒在白泽的脸上,微红,他终于有些醉了,动作渐渐大胆了起来。
缓缓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来到花无颜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眸,伸手将那面纱揭下。
花无颜也没有反抗,她很明白自己今晚究竟是干什么来的。
面纱揭下露出一张没有瑕疵的脸,月光下,一双眼睛深邃迷人,肤白胜雪,一双眉英气十足。
她长得很大气,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可以带出去,适合做老婆。
“好漂亮啊!”白泽由衷的感叹一句,伸出手指挑起花无颜的下巴仔细端详,如同看一个物品一般。
“殿下可来情趣?”花无颜很主动,伸出手摸向白泽的胸膛,勾起他的欲火。
都说酒后乱情,这一关一般男子绝对忍耐不住,然而白泽总是出乎意料……
只见他摇了摇头将手松开,拿起桌上的酒壶,一步一饮,摇摇晃晃的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无趣啊无趣!”
因为白泽已经看出,这花无颜身为天下青楼六大美人之一,如此行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中意于白泽,另一种是受人指使,那人想要借机利用白泽。
白泽有自知之明。
既然人家姑娘不是像下面的红倌一样为了生存、为了钱财,出于利用他目的的想要和他上床,这样的机会作为皇子的他宁可不要,这是他的皇室尊严。
花无颜看着白泽的背影想要开口说些挽留的话,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直到白泽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沉默了片刻,也拿起眼前的酒壶自饮自酌,眼睛看着明月满是深情与哀伤。
也不知此时的她是想起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