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乔看完,默默无语。
即便老伯家还有活口,贝乔也是注定无家可回了。
那施暴之人面目不清,但看他出剑路数,很像今天被冬亦春用一盏桃击毙的那名金属修士。
只是依旧没有幕后人的线索。
贝乔终于开口,看着面色悲戚的端木连云,让她先去休息,而贝乔自己,则再次用上了看管昏迷时的裘新源的那一招,暂时散去神识,勾连一方天地,查探附近的灵气流转。
她打算守夜。
权当是锻炼灵力了。
端木连云回房独自歇息,却没能入眠。
第二天,清晨,贝乔便感知到客栈一楼来了许多人,她有些在意,解开散灵诀,来到二楼客房的廊道上。
只见一楼来了许多书生模样的人,原本的饭桌都被撤走,换上了较长的书桌。
这家客栈,是柳元带贝乔他们来的,是方央城最好的一家客栈。
当时匆忙疲累,柳元帮贝乔他们付了房钱,便带他们径直去了房间,也没有细细观察这家客栈。如今看来,确实壮观。
楼下大厅,宽敞明亮,虽不算富丽堂皇,但却古色古香,雕梁画栋。摆放着三十六章长条小桌,每张小桌前方放一锦绣小垫,陆续有书生落座,盘腿伏案,在上面展开长长的画布,放上镇纸,却不动笔,只是闭目养神。
二楼很高,东南西北都有客房,中间却无楼板,可以直接看到一楼的景况。此时别间客房已经陆陆续续有别的房客走出门来,向下张望。
客栈共有三楼,三楼也是客房,大体结构与二楼类似,只是更加奢华,精致。
过了一会,三十六张桌案前都坐下了一个人,氛围沉沉如水。
裘新源也推门而出,来到贝乔身边,往下看去。
那些桌案前有一块较大的空地,空地上躺着一块巨大的翡翠台,看上去晶莹润泽,雾气升腾。
有一名男子,身穿墨色长衣,蓄有短须,走到台前,声如洪钟地道:“又过四年,方央画萃,今日再度迎来了诸位青年才俊。”
二楼三楼的房客此时全部走出房门,挤满了廊道,已经有人开始鼓掌喝彩了。
贝乔转念一想,柳元一定知道这画萃吧,他是有什么想让我们看的东西吗?
那墨衣男子继续说道:“不限灵诀术法,不限作画道具,不可伤人,不可超时,限今夜子时之前完成。”
说罢规则,这人停顿了一下,道:“今年主题是夜,黑夜的夜。诸位,动笔吧。”
说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夜”字浮现在那翡翠台之上,三楼的人都可以看清。
楼上看客开始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夜该怎么画才好,或是猜测哪位才子可以拔得头筹。
有已经开始提笔作画的书生,也有用刻刀,在自带的木板上雕刻的,还有眉头紧皱,正在思索的。众人神情,各各不同。
那块翡翠台上则缓缓浮现出了第一位书生的身影,并将他的岁数,出生,师承一一列在一旁。而后,他往日的作品也一一浮现在了翡翠台之上。
虽有三十六人要一一介绍,但画面流转不快,毕竟时间还长,要到今夜子时。
当然,一般来说,名家作画有快有慢,慢者一幅画作需要耗时数月,甚至数年,而快者则可能只需要几柱香,另外若是修习了灵诀,则又各有变化。
所以说,方央画萃一日作画的宗旨在于神意,画作的细节倒不在严格审查的范围之内。与诗词歌赋一样,好的画作也分三等。上上等重神意,气象,与境界。这是不论作画的道具的,即便换一种形式,若神意还能保留,便依旧不朽。上等则是注重技巧,一笔与另一笔的勾连粘接,色彩的运用与混合,若用别的画具,这些美感往往不能保留。而除此之外,则可能既无神意也无技巧,有的只是一点情趣,令人明白作画之人有何想法的一丝画意。
这便是说,方央画萃希望能够见到上上等的画作。不必技巧繁复,只需展现骨架与气象即可。
贝乔对绘画兴致不大,本想回房继续感知周围动静,但见裘新源已醒,便觉得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担心的了,若有意外,裘新源自然会有所感知。
裘新源扶着栏杆,往下看去,似乎饶有兴味。
于是贝乔便也耐着性子,看着这三十六位书生。
似乎这一赛事影响力颇大,客栈门外街上也挤满了人,并且看那翡翠台上浮现的那些书生的资料,发现来自七国的都有,如今正处在战时,此种情形绝不多见。
其中有随嫁国的两名女子,南国的两名男子,机枢国的六名男子三名女子,陆国的七名男子,可敌国的六名男子,春秋国的四名男子一名女子,空齐国的五名男子。
当那翡翠台上浮现出那来自春秋国的女子时,本有些百无聊赖的贝乔,突然站直了身子。
裘新源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翡翠台上,那女子的身形旁,赫然列着:十六岁,生于空齐国越渎县,二岁随父母迁往春秋国,师承柳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