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这种游走在黑暗深渊的人来说,在哪里都不可能会有太过固定的居所。
红枫馆是「天妖」的产业,这一层除去他们两人便没有其他的邻居了。
三天前,地藏那边出了事,本来出任务的太医在接到消息后,连夜赶了回来。
地藏在赤帮的地头上出的事,而唐家少主将他安置在南微厅休养,太医在“鸽子”配合下,悄无声息的潜了进去。
唐家的家庭医生一直守在门外,可他作用并不大。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超压在那一瞬间已经超过一气压,可并未直接作用在他的身上。冲击波作用的时长也非常的短,而在水的保护作用下,地藏幸运的只在体表造成了一些外伤,并没有深入内脏。
可超压对于地藏大脑的伤害,才是最让他们担心的事。
时间再往前推移,地藏是在去年九月的一次任务中,由于长时间处于飞机的机舱失压状态下,对他的大脑造成了损伤。
令主,七尊的“白手套”太医、“入殓师”埋骨,十一护驾的“生化客”蛊师,堂会里凡是涉及医药的人,都参与了那次抢救。
好不容易将人从手术台上抢救回来保住了命,地藏又在实验室的培养舱里待了一个多月,这才终于醒了过来。
堂内都在说,地藏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简直菩萨附体,命着实够硬。
不得不说一句,顾琛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撑下来,如今还跟个没事人一般活蹦乱跳,这已经不是跟阎王爷喝过酒交情,简直是骑在阎王爷头上拉屎般霸气牛批。
可细则堂内的人只有尊位以上的人才知晓,地藏要想完全病愈,其实并非这么简单。
这是个精贵的伤,连将养都得分外仔细。为此,还动用了实验室那边,专供「天妖」“智脑”的药剂,改动了些许配方,只为更适合地藏的体质,利于他的大脑修复。
药剂的效用能促进损伤的脑细胞进行替换再生,可大脑这东西太过复杂,损伤从来是不可逆的。
人类大脑的细胞有着太多的作用,或许存储记忆,或许影响情感,或许是协调身体,这些细胞的替换自然会对人体自身产生影响。
未知的领域开荒,所有的一切都存在太多不可控因素。
地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思考,不断的运用,保持大脑的活跃度,以便细胞在更替过程中,将变量降到最低。
太医跟地藏被堂里安排在了作为“安全屋”使用的红枫馆宅邸,连住所都是相邻的,以便能够更好的照顾地藏的身体。
房间按两人各自的喜好做了布置,并且还以个人的能力对楼宇做了改造,连周围的防护等级都提升了三个位列。
毕竟在「天妖」这样的组织里,“人”才是它最大的财产。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了,本以为再撑几个月,一年时间的药效恢复期能够如愿平稳度过,却不想出现了一个叫做唐骁的人。
这样的人竟然让地藏再次受了伤!
照堂内的做法怕是早已将人给处死了,可地藏却说,他是“朋友”!
地藏的这位“朋友”却是道上的,可对于他们这些身处暗夜深渊的人来说,那些个手段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把戏。
可他们不觉得,还一直作死小能手一般跳得极为欢实。
连个手下,都敢不请自来,闯入位列七尊的太医房内,放肆的侵犯着他的地盘!
而这一切,都是地藏这位“朋友”授意的!
很有勇气,就是不知是无畏还是无知了!
冯云栖整个人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可良好的修养与矜持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他的风度。
丁敬亭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房内的布置,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前是一条抬起三分之一身体,已经张开嘴露出毒牙的眼镜王蛇!
“先生贵姓?”
冯云栖眼神不善,可瞥了对方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你与顾琛是什么关系?”
冯云栖还是未回答,而丁敬亭却继续问道。
“顾琛的伤势是怎么来的?”
丁敬亭前后已经问道了三个问题,可冯云栖只字未说。
他根本不想搭理对方,自顾自的走向了酒柜前,将手中的药箱搁在了一旁吧台上。而后,他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揉着太阳穴缓着精神。
他太过疲累了,别说顾琛脑子疼,就连他自己也头疼的厉害。
这些天冯云栖实在太忙了,昨夜下手术的时候到了凌晨三点,之后便一路奔波赶了回来,此时的他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视野内出现一道身影立在了自己面前,挡住了室内本就暗淡的光线。
冯云栖有些皱眉,这人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没完没了的紧!
冯云栖实在没有精力浪费在对方的身上,闭着眼,他不悦的回了一句。
“病人隐私,无可奉告。”
冯云栖语气清冷,对于丁敬亭身上威压而来的戾气,毫不在意,甚至还伴随着不耐烦的情绪,想三两句将人打发了的意思。
混在黑道这些年,丁敬亭还从没被人这般无视过。
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作祟,他竟掏出了身后的手枪,缓缓上了膛。
弹簧撞击枪管的响动,在寂静的房内如产生了回音一般,被无限的放大。而这声音却如同撞在冯云栖的心头上,后背上的寒毛通通都立了起来!
冯云栖满是倦意的眼中瞬间清明了起来,眼睑微眯一抹杀意匿在眼底,他抬起头望着身前人,手腕一点点垂了下去。
「天妖」的人,没一个手上是干净的,做暗事的人对于危机感,比一般人敏感太多!
冯云栖行事作风虽一直如绅士一般,可这并不表示他就是个善类。白衣屠夫动了杀心,那可比寻常杀手都来的狠厉!
逆着光,丁敬亭低下头,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瞅着对方,他的眼中同样泛着冷意。一只手撑在吧台上,另一只手提着枪,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冯云栖。
贝齿轻启,一道低沉的嗓音从丁敬亭口中传出。
“不考虑一下再回答我么?”
此刻,冯云栖眼中的寒意仿佛要溢了出来,接口的话依旧是那句。
“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