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这天来得很快。
清晨，太阳刚露头，欧阳府的大门外就聚集了一群宾客，百姓也都过来凑热闹。
华东君过寿，谁不想趁着这位君上心情好多巴结几番呀？
官僚家的小姐今日都扮得明艳，全都陪着自己家人站在门外。
霍家小姐娇滴滴的捏着帕子道：“姐姐今日着实漂亮，这身衣服织房没少花时候做吧。”
“妹妹过奖，今日妹妹的妆容也真是动人呢。”上官家小姐娇嗔道。
这明面上互相夸赞着，暗地里可没少放冷箭。
假设翻译过来...
“长得那么丑，也就只能靠衣服装装样子，还妄想君上能青睐你？”
“你也没少跟自己脸蛋较劲，胭脂水粉弄那么多，不怕太阳照你脸上反光。”
哎，谁让这华东君长了个人见人爱的脸蛋呢？
君上这性子也是，对谁都摆着一副臭脸，结果呢？这些个官僚小姐还不是心悦他更深。
霜月终是明白什么叫“容易得到的就不会懂得珍惜。”
然而，认为今日君上心情好的百姓都错了。
房里这位早上可以算做成是被吵醒的，外头百姓叽叽喳喳，加之他本就没心情开这个寿宴。而且，这衣服竟是暗红色！
君上不喜艳，辰风是知道的。所以从洗漱到更衣，他就没见这人把嘴角提上来过。
终于算是收拾完了，带着满身戾气，离笙去给老太爷请安。
“父亲。”
“嗯，今日你过寿，为父前几日给你去岩香寺求了个观音，祈求上天，望你一世周全。”
说着，老太爷把桌上的锦盒打开。
“谢过父亲。”
“可还如意？”
扭头看向那观音，离笙一惊。
盒里的观音根本就不是一个，那是一对！
这是去月老庙了？
什么护一世周全，这摆明了是想让他赶紧给自己娶个儿媳妇回来！
离笙的脸白了。
老太爷看他持久不说话，道：“想什么呢，我问你可否喜欢？”
“啊...喜欢，喜欢。”声越来越小，离笙颤颤巍巍的道。
点点头，老太爷道：“嗯。你去和你大哥迎宾客吧。”
“是。”两人低头应下。
出了门，离笙的脸色不大好，欧阳冀幸灾乐祸的看着他，道：“二弟，我不催你，老太爷我可是拦不住，早些娶个弟妹回来，也让他老人家乐呵乐呵。”
我看想乐呵的不止老太爷一个吧。
扭头看向自家大哥，离笙道：“多谢大哥好意。”
“不用不用。”欧阳冀连忙摆手。
说罢，便又听那人补充：“今日官僚家小姐来得甚多，离笙定会兑现那日承诺，为大哥择妻。”
这回换欧阳冀脸色惨白了，他当日何时答应过他为他择妻了？
努力回想那日情景...
欧阳冀道：“你生的也着实好看，生辰宴时定有大户人家的姑娘前来，既已到成家的年龄，要不那日你选个心仪的姑娘娶了吧，也算圆了老太爷的一颗心。”
“大哥也已到成婚年龄，尚未娶妻，离笙不急于在大哥前面成家。”
“待到那日，要不离笙为大哥挑选一个好姑娘，如何？”
欧阳冀：“...”
离笙幸灾乐祸的扭头朝自家白着脸的大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哥不必放在心上，离笙定尽全力。”
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我看是君子一言，贻害众亲吧。
欧阳冀算是知道了，自家二弟今后惹不得。
家奴打开欧阳府大门，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去迎客。
骄阳下，一人着暗红色长袍，眉宇间英气尽显。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明礼暗枪说着话的小姐都闭了嘴，把帕子挡在嘴前，一个个眼里的桃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霜月没见过离笙，只是听闻这人生的俊俏，除了脾气哪哪都好。今日一见，还真是那么回事。
嘴角不经意的上扬。感觉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霜月立刻压下去。
谭瑾走上前把请帖递给旁边的家奴，朝离笙道：“老夫今日特携家人感谢君上救家女之恩。”
“将军客气，请。”伸手指向大门里面，离笙道。
第一次和这位君上近距离接触，霜月突然觉得，这人的声音是真的好听。磁性的声调中，夹杂着些许木槿花香。
等等，这人是不是在哪见过？
扭头看向梧桐，霜月低声问：“咱们是不是见过君上？”
“没有吧。”梧桐疑惑的看向自家小姐道。
“哦。”
可能是自己记错了，霜月想。
桃粉色的影子从他身边走过，离笙扭头，看到的确是她的后脑勺。
不过，这背影...
上次在茶坊时的感觉又来了，那东西在胸腔里猛地跳几下。眼神随着那人在动，直到只能看到那姑娘越来越远，最后在拐角处消失。
他很想追上去，无奈碍于规矩，他不能。
察觉到自家二弟的异样，欧阳冀低声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慢慢回过神，离笙道。
嗯了一声，欧阳冀继续招待着宾客。
等人都差不多落座，宴席开始。
“君上长得真是俊俏。”
“是呀，往常都是听百姓们夸，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诶，送请帖时君上多看了我一眼，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梁家小姐指了指自己，朝旁边的霍家小姐道。
“那妹妹还真是好福气呀，只是可惜君上没含情脉脉的对你说‘请’。”霍家小姐不甘示弱的道。
“君上对你说了？”
“这是自然。”
看着这嚣张跋扈霍家小姐，梁家小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老爷们在宴席上敬酒，这些夫人和小姐便都去参观偌大的欧阳府。
坐在房内，离笙换了件素色袍子，听着外面这些话，心情极差的捏了捏鼻梁。
“君上，要不属下帮忙把他们支开？”
“算了，不合规矩。”
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你在这守着，本君出去一趟。”
“是。”
说罢，离笙便从后门出去了。
本想去荷花园的，但看到里面挤满了的莺莺燕燕，离笙皱眉，转身去了西北角几乎没人的木槿花园。
走到园口，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一抹粉红，好奇的走进去，迎面飘来的风带着淡淡的桃花香。
那是位姑娘，粉红色的花裙随风飘起，微微可见裙下肌肤白嫩的双腿。
若是个身着红袍艳衣的女子，离笙定会皱眉出去，等宴席散后派人好好将这里清扫一番。
可面前这位...离笙猛地觉得，她和这木槿花海好般配，看上去是那么清素，那么淡雅。
听到身后的动静，霜月转头。
“君...君上。”
看到他来，霜月有些惊讶。
明眸皓齿，国色天香。
努力克制住脸上的燥热，离笙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扭头看向长得很盛的木槿花，他道：“这木槿花色不艳，姑娘为何不随她们去赏荷花？”
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霜月怔了怔。
刚才听着那些个小姐说的话，霜月心里有点不舒服。送请帖时她从华东君身边走过，怎么没见他多瞅她几眼呢？
实在是不想和那些小姐站在一起了，她才抬步走到这旁边没人的木槿花园。
当然，这理由她不能和离笙说。
思考片刻，霜月道：“随着香气就过来了，君上也喜欢木槿花？”
微微颔首，他道：“不喜艳。”
“小女偏爱桃花，今日实是觉得这花香很好闻，”看向旁边这位君上，她道：“恕小女直言，小女是否之前见过君上？”
要是换个人这样问，他肯定觉得这碰瓷方法一点都不新鲜，而且问话那人对规矩二字应该是没概念。
但面前这人...他不觉得如何，反而觉得她和月月几乎吻合：大大咧咧的性子，水灵灵的大眼，百灵鸟般的声音，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终是一个没忍住，他道：“敢问姑娘芳名？”
“你就叫我月月就好了。”他想。
但那稚嫩的小奶音没在耳畔响起，只听得她道：“谭府二小姐霜月，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君上海涵。”
思路被这话打断，心中的疑点却越来越大。
猛地，他瞟见那人右手拇指关节处的黑痣。
“砰”的一声，心中的疑点都碎了，他可以清楚的记得她为自己吸毒血时用右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他看到了，那颗痣在她白皙的指关节上是真的很好看。
性子、外貌、声音都可以骗他，但这手指上的痣骗不了。
她就是月月。
缓缓抬头看她，离笙勾唇：“见过，五日前，陇仙茶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