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的威力在于能让那些自称千杯不醉的狂妄之徒原形毕露,即使只是泯一小口,火辣辣的黍酒也可轻松的让人红脸上头。
曾庭的酒量那肯定是震惊云青千万酒汉的程度,但红脸上头不等于喝醉,他现在清醒的很,只是烧酒的后劲大,上头属于正常的生理反应。
浑身被这辣酒烧的暖洋洋的,哪还像刚来的时候,冻得跟猴一样。
曾庭意犹未尽的把碗放到桌子上,几个手下互相看了一眼,才开始端起碗开喝。
酒喝完了就要添,吴莽把桌子上的空碗拿到自己跟前,一只手提起酒坛子,哗哗的把酒倒进碗里。
几个手下自顾痛快饮酒,至于曾庭,他的目光看似一直不离酒碗与他的老大哥,实际上,余光与心思全在那个神秘人的身上。
……
黑色的斗篷下不是一座雕像,自然是个会喘气的活人,长时间一动不动会让身体变僵,于她就稍微挪动了下屁股,让自己换个姿势松缓一下。
就是这一下,这个神秘人的鼻尖与嘴唇不经意的露出了黑帽罩的阴霾下,这一幕,正好让曾庭看到。
小琼鼻下白如玉,两瓣秀唇口吐芳兰。尽管看不到整张面容,但只看这半边清秀的脸,曾庭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是个女娃子的脸。
这是什么情况?召集之时,属于百翎党内部的机密活动,有这么一个打扮古怪的女娃娃在场,曾庭实在奇怪这其中缘由几何。
而且,自己几人进来坐下,到现在暖和了有一会了,也不见吴莽介绍这个人。是故意不说,还是纯为了吊自己的兴趣,曾庭已经猜不透吴莽心里想的是啥事,卖的是啥药。
手下几个的碗就差被他们舔成镜子,反正里面干的不像是刚盛过酒水。
“桄榔”
一道碗碰碗的清脆响声,这几个人尝到了烧酒的甜头,倒也学的洒脱起来,随手一丢,将酒碗一个摞在另一个上面的形式摆在一边。
沉默的曾庭许久不发声,直到听到这瓷碰瓷的声音,清脆的像锣鼓,敲了他的心一下。
这边的吴莽酒也倒完了,曾庭见他也不抬头,就直接开口了:
“吴大哥,这位……”
“喝酒!来!”
吴莽不是一惊一乍的怪人,但这一下好像突然抽风一样,让曾庭的话问到一半又被打会了肚子里。
“哥哥倒酒太慢了,让弟弟等急了,来!喝!”
一只粗犷的大毛手把一碗满当当的酒推到了曾庭面前,吴莽侧着身子,从曾庭几人来,他就一直是这幅笑吟吟的样子,看的让人心里发毛。
可以想象,在自己知道吴莽是一个狠角色的前提下,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主,一直拿这种笑呵呵的样子看你,你绝对不要认为他是有什么好心,反而要多加注意,他可能要搞你了。
吴莽的手是湿的,刚才倒酒的时候溅到了。像是损友一样,他把这只黑色的大手故意的拍在曾庭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后,又开始捏起了曾庭的肩。
奸邪的笑,就注定了吴莽没有好心思,手上的力度渐渐加重,两只像钳子一样的黑爪孔武有力,捏的曾庭难受的不禁皱眉。
曾庭的功夫厉害,甚至是说和吴莽不相上下,若在平时,任吴莽再加重力度,自己也不见得皱一下眉,但现在,他却有一种发不出力的感觉。
这就是烧酒的魅力,当然没加药,这酒是普通酒,一碗不醉人,却麻心智神,此乃酒力,有人盛酒力,也自有人不胜酒力。
曾庭有劲使不出,这是最憋屈的,不然还能顶一顶这大钳子的揉捏。
当然,他不敢躲,他只能乖乖的任由吴莽蹂躏,这是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党派内,小弟们最重要的活命技能,就是听话。
听话的宝宝有糖吃,曾庭觉得这句话纯属狗放屁。自己也没犯事,反正自己印象里是这样,这不,还是被自己的吴大哥给教训了,哪里有糖?
人的肩膀,结构像是积木,在锁骨与第一根肋骨之间有一个窝,里面没骨,却有筋肉,也有超密杂的神经,是大部分人的敏感部位。
吴莽专挑这个地方捏,大手指的指甲像老鹰爪子一样,扣着肉就摁进去了。
“嘶~”
曾庭身子一搐,上半身就往桌子上倾倒,就好像吴莽的手指触动了他的某个机关一样。身体虽倾,但不倒,因为吴莽没有让他倒。
由于姿势的缘故,曾庭的身子要矮吴莽一截,所以当他抬头看吴莽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大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曾庭眼扭嘴斜,不知道自己的胜亲大哥这是怎么了,突然对自己发难,让他猝不及防的同时,又感觉莫名其妙。
吴莽笑应,很“呆萌”的指了指自己,说话阴阳怪气。
“我?我哪能有什么意思?倒是老弟你,是挺有意思。”
半趴着身子的曾庭听得一头雾水,这说的什么?还没等他搞明白这一通迷雾,就见吴莽突然贴近,一把掀起了曾庭的避风棉袍,从他腰绳上把一块木牌利索的拽了下来。
这是池家的腰牌,亮明身份用的,就好比是安家腰牌,这都是府里人才该有的东西,至于曾庭为何有这池家腰牌,很简单,因为曾庭现在暂时是池家的人。
曾庭确实已经退出池家并加入百翎党,但后来这不是姬孑找他护送假的棺材么,所以给了他一块腰牌,算是暂时的身份证,身份,也是暂时的。主要还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有个大府里的人的身份,比较好办事,曾庭也就乐意接受了。
走的匆忙,腰牌曾庭自然没有来得及还,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吴莽好像对这块腰牌很是不满,也不知道这块普普通通的木牌子,是哪里惹到了他。
吴莽将手里刚拽下来的腰牌猛的敲在桌子上,一改脸上的玩味,变得凶神恶煞起来,质问到曾庭:“我百翎党待你不薄!你现在又和池老狗走的这么近,怎么,你想回头?
曾庭,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处置叛徒的。”
厉声问责,自成一道号令。
木屋不大,却有七成处在黑暗之中,自是极佳的隐匿之所。瞬间,在黑暗的角落里窸窸窣窣的走出几个凌厉男子,手持寒芒碗口大刀,气势汹汹,每个都像是饥渴的野狼,不过都在等着吴莽的号令。
一个关于处置叛徒的杀令。
曾庭震惊的看着那一双双眼睛,他没想到,事情原来会这样,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早已被吴莽监视的一清二楚。
本是一件乌龙,却让自己莫名其妙的陷入一场鸿门宴,没想到自己贪的几贯钱几两银子,竟让这群神经质以为自己要叛变。
冰冷的银色刀片是无情的,它可以肆意的爽饮亡魂的可口血汁。
亡魂可为天下客,傻狗绝非局中人。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你舞你的剑,我喝我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