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就到了一处荒废的小院。
院子没有门匾,红漆的木门满是斑驳,随着夜风吱呀乱响。
地面上落满了枯叶,长着些许不知名的杂草,足足到纪年的大腿,它们匍匐在侧,将前方的路悉数掩埋,若是时蕴自己走,只怕连头都看不见。
进了院子,纪年抱着时蕴和华夫人按着特定的步伐走动,周围就像荡开一层涟漪,也显露出院落真正的模样。
三个烫金的大字印在正前方——
长老阁。
纪时蕴四处观望,她竟不知道禁地边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上一世因为精力有限,纪家并没有让她接触到真正核心的内容,即使是后来代理族中事务,也只是隐晦的听过所谓的长老阁。
屋内十分简陋,倒是和时蕴想像中的富丽堂皇不同,推门进去,正对着的只有一套黄花梨木的桌椅,两边立着数盏长明灯,此时正散发着微醺的暖意,撩动着垂落的轻纱帐幔。
角落里有两个随侍的仆人,戴着古铜色的面具,见他们进来,侧身行礼后,像没看见一般继续端坐在蒲团上。
“时蕴,莫怕。”
“只是见几位长老,”看着踌躇不安的女儿,纪年将手放在时蕴头上安慰。
华夫人面上喜忧参半,一向镇定的她,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袖口,在屋中缓慢的踱步。
她的口中碎碎念着些什么,隔的有些远,时蕴听不太清。
……
“大长老,三长老,四长老。”
不一会,一个留着长髯白发的玄衣老人先行走了进来,他的面色刻板,虽然体态圆润,有着弥勒佛的肚子,但是看上去十分不好相处,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皆穿着褐色长衫,一位手持葫芦,一位腰挂长剑,倒是十分的随和。
在纪家六位长老中,时蕴也和他们最熟。
三长老和四长老是双生子,两人长得十分相像,尤其是板着脸刻意训话时,因此总爱以此捉弄族中小辈,若是分辨不出,可是要打手板的。
似乎想起幼时的恐惧,纪时蕴有些后怕的躲在纪年身后。
纪年虽是族长,但毕竟是后辈,依次作揖行礼后,才开始将事情讲述。
“今日本想请几位帮忙看看小女为何一直精神不济,”纪年眼中划过一丝暗芒,接着说“但刚才,内子却发现时蕴似乎觉醒了明火瞳……”
“此话当真?”
大长老长袖一挥,快步向前,蹲下来按住时蕴的肩膀,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时蕴。
却见小团子黝黑的瞳孔中果然有一丝不同,瞳孔边似乎有一圈烟气,绕着黑得透亮的瞳孔缓慢变化,是以显得眼睛有神而明亮。
若是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眼中含着一圈泪水,显得小团子十分的娇憨与可怜。
他面上一喜,原本刻板着的面容舒展开来,倒不那么让人害怕。
“是,是明火瞳!”
哐当——
纪时蕴诧异回眸,竟是阿娘失手打翻了烛台。
华夫人慌忙扶起,“我只是太激动了,这怎么可能……”
大长老拂过长须,哈哈大笑:“老天当真是不弃我纪家!好!都是我纪家好儿郎!”
“倒是因祸得福了。”三长老笑着点点头。
不弃纪家?纪时蕴心头微酸,大长老为纪家殚精竭虑一辈子,为了护住纪家子弟,最后却死在了魔宗手里。
老天真的是不弃纪家吗?
“哎,此言差矣,祸福之论,谈之过早。”一直坐在角落的四长老突然接过三长老的话头,但在大长老不满的眼神下,掸掸浮尘,品茶不语。
似乎想到什么,几人眉头同时一凝。
半晌,华夫人缓缓开口:“各位长老,在时蕴尚未成才之前,明火瞳之事还是先做隐瞒吧。”
纪年跟着点头,“不知大长老可否带着时蕴在后山修炼?我只对外称时蕴身体抱恙。”
“那是自然!”三人允诺。
大长老也是明事理的,知道明火瞳之事非同小可,郑重点头,“时蕴这孩子交给我,你们放心!”
见他答应的爽快,华夫人暗暗叹了口气,眼眶微红的将时蕴抱起,“今日之事,倒也不知对错,只望你能平安长大。”
纪年又就具体细则和三位长老商谈起来。
“阿娘,什么是明火瞳?”
见他们说完话,时蕴歪着头小声问道。
她还有些糊涂,上一世从未听过什么明火瞳,若是纪家秘术,她不可能不知道。
“这你可问错人了!”
纪年眼中难掩兴奋接过话茬,“咋们纪家已经两千多年没出过拥有明火瞳的人了,”
“明火瞳是明老祖在秘境中习得的秘术,老祖飞升前,曾在后山留下明火瞳引子,以望纪家后人可以修炼。”
“但明火瞳太过于霸道,意志薄弱者非死即伤,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在筑基后才可以进禁地的原因。”
“那我?”纪时蕴越发的糊涂,那她的存在呢?莫不是因为她回到了四岁这年,歪打误撞觉醒了明火瞳?
按理说,四岁的小团子闯了禁地后不可能这么活蹦乱跳……
一个四岁的孩子独闯禁地,现下早已是枯骨埋灰,运气好的,大抵也像她前世一样,用各种奇药吊着命,一辈子困在纪家,像一株弱不禁风桃花,姝丽却易散,被圈养在锦衣玉食的围墙里……
学习剑术,体会剑法,却永远无法使出一套完整的剑诀;阵法、丹药、符咒,永远只能纸上谈兵,在心里默练……
“我们找到你时,你就昏死在禁地边。”华夫人脸上闪过一丝自责,泪水似乎要溢出来,“都怪阿娘,没有照顾好时蕴。”
“不怪,是时蕴自己顽劣”纪时蕴最怕阿娘露出这幅表情,慌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大概是自己来得及时,小团子并未深入罢……
几位长老正和纪年商量之后的事情,四人围坐在一起小声议论,时蕴只隐约听见修炼,筑基……
不知为何,她突然又感受到一股困意,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倒在阿娘怀里的时候,似乎还听见了一声叹息。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