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一个繁华的小镇,某条麻石铺成的大街,富有当地特色的民居依街而筑,吸引了不少外地的商家及游人,造就了小镇的热闹。
“相公,回去吧!儿子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上次你答应过他要带他一起去打渔的,不能再食言了。”一女子当街苦苦哀求着她的男人。
男人却一脸嫌弃地将她一脚踹在地上:“回去干嘛?你看看你脸上那褶子,都能夹得住苍蝇了,有你这么一个娘们在家里,我看着都觉得悔气。走开走开,别影响老子去嫖妓。”
女人不死心,又死死地抱住男人的腿:“相公,青楼那些地方你还是少去,像你上次染了花柳病,半年才治好……”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女人的脸上:“呸!谁知道那次是我染的病,还是你在外面偷汉子染给我的。少在这里给我叽叽歪歪的,死开点!”
女子嘤嘤哭泣起来,可依然不撒手:“相公,你怎么可以说我偷汉子,毁我清白?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情深一片,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你要情深一片就回家去,别在这里给我倒胃口。”男人举起拳头,“走啊,再不走我打死你!妈的,青楼里随便哪个婊子都长得比你好看。”
“相公,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女人沉浸于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你以前很疼我的,也很爱我,你曾经说过我是你心中最美的女子,我是你心中最爱的女人。”
男人毫不怜惜地踹了女人一脚,女人痛得倒在地上缩成一团。“以前?以前你皮光肉滑,可是现在你看看你那样子——满身的粗皮,别摸坏了我的手。再说了,以前我不是没钱么?像你这种不花钱的女人,我不要白不要。现在我有钱了,当然要找别的乐子。爱?哈哈哈哈……这样的话你也信?这不过是当初把你骗上床的把戏而已。现在我玩腻了,自然不爱你了,要去爱别的女人。”说完,他抬起脚,掸了掸脚上的灰,朝青楼的方向走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男人的出路:“回去!陪你的妻儿!”来人戴着一顶斗笠,帽缘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长相,藏青色的粗布衣裳显示着此人的身份应该一般,可他手中的那柄宝剑却让人不敢小视,剑柄处有一颗巨大的心形红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负心男人绕道而行,企图避开这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剑客,而剑客呢,似乎身子并没有怎么动就移到了负心男人的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回去!陪你的妻儿!”
“大侠,我陪不陪我妻儿,关你什么事?”
“回去!陪你的妻儿!”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剑客一连说了三次。
“我偏不!”
话音刚落,负心男人的身子突然飞了出去,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栽了下来,“嘭”的一声音,重重地落在地上,疼得他直呲牙。众人再回过头来看那剑客,他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雕像一般地站在那里,似乎从来都没有移动过。
“你这人好奇怪?干嘛管我们夫妻俩的闲事?”男人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恐惧。
剑客指着女人回答:“男人做事要顶头立地,说话算话。你既然曾经说过她是你最爱的女人,那么就应该好好对她,不要伤害她。回去吧,好好疼你的女人!不要等她不在你身边了,你想疼她都没有机会了。”
男人知道自己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赶紧拉着自己的女人回了家。剑客朝着相反的方向,慢慢地消失在街的尽头。
有好事者开始议论起来。
“那人是谁啊?功夫那么好。”大家纷纷猜测着剑客的身份。
一个说书人凑了过来:“我知道,他就是‘觅水大侠’!”
“哇,他就是‘觅水大侠’啊!”
觅水大侠是江湖中最近几年新出现的一名侠客,风头很盛,替人办了不少好事,并且从不要报酬,深受人尊敬。这人有一嗜好,爱管别人夫妻间的闲事,还属不达目的死不休的那种。
“这‘觅水大侠’是什么来头?真名叫什么?”总有人喜欢好事到底。
说书人摸着他那下巴处的山羊胡子:“要说这‘觅水大侠’的来头么,可不小呢,他就是我们司空王朝的王爷——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司空湛,不过他现在已经辞去王爷的头衔,甘愿做一名普通的江湖人。”
“哇,王爷啊!”众人齐声惊呼。“为什么他好好的王爷不做,却要作一名江湖人士呢?看他身上那粗布衣裳,还不如我们的好呢。”
说书人卖起了关子:“你们想知道吗?”
“想啊,当然想!”话听到一半,真是急死人了。
说书人拿出一个钵子:“交钱吧,十文钱一个人,交了钱我就说给你们听。”
不一会,钵子里装满了铜板,说书人眉开眼笑地将钱尽数纳入袋中,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讲叙:“这故事要从八年前讲起……”
江边,剑客取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他年轻的面孔——他就是司空湛。岁月将他面部的线条打磨得更加坚硬,沧桑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在那里留下无法抹灭的痕迹。他静静地贮立在江边,看着江面上来往的渔帆,渔夫们唱起号子,把丰盛的收获打捞进仓,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八年,已经八年了。若水,你在哪里?你真的不再想我,不再爱我了吗?”
八年前,梦妃以太后的生死相威胁,逼迫司空湛在林若水面前撒谎:说他最爱的女人不是她,而是梦妃。结果林若水当场离开了王府。原以为等救出太后之后,再找她解释,一切都可以烟销云散。哪想到,等司空湛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再去找他的妻子,她早已离开京城。事先,她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留下一封信,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我走了,不要找我!”
他永远记得,他的小妻子离开王府时的情形:眼睛里明明有泪,却硬撑着不让它掉下来,故作平静地说:“我回家!”是的,她是真的伤到心了,从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把王府当成她的家,不再把他当成她的夫君、她的家人了。只可惜当时他也没有多想,原以为她所说的“回家”就是回将军府而已,直到后来他去将军府接她的时候,看到她留下的字条,才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他彻底失去她了。
小玉说,他的小妻子有了,那天高高兴兴的回家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哪知道却听到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从天堂到地狱,当时的她一定伤心透了。千面娘子当初听说林丞相最爱的人不是她的时候,曾经想要去轻生,若水会不会?如果会,有没有人救她?她说她走了不要找她是什么意思?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大家根本就找不到她了吗?
孩子,他和若水的孩子,怎么样了?是生下来了吗?还是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是男是女?是像他还是像她?健康吗,会不会常生病折磨得他(她)娘整天整天地休息不好?若水很瘦的,根本就经不起折腾。
司空湛原本干涸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他冲着江水大喊:“老婆,你去哪里了?你不要我了吗?你说过,我是你的人,你不会不要我的!你还说过来世我都是你的人!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伤害了你。你不要躲起来好不好?你出来吧,我已经找你找了很久了。”
“河神,你告诉我,我老婆她还活着吗?她在哪里?请你告诉她,我知道错了,我是来向她认错的,我是来接她回家的。请她不要再惩罚我了。八年,我足足找了她八年,去过很多地方,可是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我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吼着吼着,司空湛抱着江边的一棵大树痛哭了起来,尽情地渲泻着心中的苦闷。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八年都没有找到人,那就不要找了!十有八九你这辈子是和她没有缘份了。”
谁在那里说话?司空湛赶紧擦干眼泪,寻找声音的来源。就在他抱着的那棵大树上,一个泥猴一样的孩子躲在树枝间,他满脸灰尘,浑身脏兮兮的,一边啃着野果子一边说:“这位大叔,我劝你还是别找你老婆了。我想就算她活着,应该也不想见你。你还是趁早回家,另娶一房媳妇得了。”
“你是谁?”
小泥孩手脚灵活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好心地递给他一个野果子:“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呢?唉,你一个大男人家,看上去好像应该还是一名大侠,可居然躲在这里一个劲地哭老婆,真是有辱尊严。”
司空湛看着眼前这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不由得想起自己那未曾见过面的孩子。如果有生下来的话,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