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将到,众人由宫女太监们领着纷纷入席。司空湛望着自己身边空空如也的位子,心里犯起了嘀咕,心想自己该不会是被林若水给骗了吧。正犯愁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坐了下来,抬头一看,居然是在假山林中遇见的女子。她旁若无人的端起几案上的香茗抿了一小口,轻叹道:“好茶!就是冷了些。”
“你怎么来这了,还坐我旁边?”司空湛见到这半路杀出来的女子,头痛不已,哪家的孩子啊,尽给人添乱。
女子的笑容无邪得让人不忍心大声吼她,她俯在司空湛耳边软软而又魅惑无边地说:“再问你一次,要不要我?”
“咳,咳,咳……”司空湛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这女子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这种场合私下里问他这种问题,他压低声音说:“姑娘,这不是你瞎闹的地方,你也选错人了。”
女子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委屈:“这可是你说的,不要——我陪你——的。”
司空湛正色道:“是,姑娘,你赶紧走吧。”
女子笑了:“既然你真舍得不让我陪你?那我就去找我爹好了。”说完,她站起身来,即将离开。
怎么回事?司空湛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这林若水没来,却来了这么个女子在这里纠缠不清。难道说这个女子就是林若水?不可能。花剑云说,林若水长得不丑,听他那口气应该不是什么绝世美人,还有,根据林若水这些天来与他的相处方式,能不惊世骇俗地出现在他面前就算是奇迹了,又怎么可能会温柔魅惑得像个……女人。嗯,女人。林若水给他的印象,还从来没有女人这个概念存在过。
可不偏不巧,女子离开了司空湛身边的位子,就真那么朝着斜对面林将军的席位处走去,乖巧地叫了一声:“爹!”然后亲呢地挨着林将军坐了下来。
她居然就是林若水。花剑云给的什么烂形容词,说他的王妃不丑,完全误导了他对自己老婆外表的期望值。这岂止是不丑,简直就是仙子与精灵的混和体。司空湛见到林若水从对面冲他扮鬼脸的得意表情,心里面又喜又恨,喜的是没想到他的王妃居然是一个大美人,恨的是林若水居然瞒着身份去挑逗他。哼,早知道你就是我王妃,在假山那里的时候,我就应该别客气,直接把你……咳,咳,咳,镇静,要镇静,我什么时候成了色狼了,要注意形象,我的君子形象……
吉时到,太后与皇上、皇后驾到,众人跪迎。稍倾,皇上带领众人给太后拜寿,三拜九叩,高呼“祝太后娘娘与天齐寿,永世安康!”乐得太后连连夸他们有心。
众人落座之后,一阵鼓乐传来,七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手提花篮翩翩起舞,体态轻盈,婀娜多姿,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目前正得宠的梦妃——林绮梦,只见她静如落花恋水,动若彩雀飞舞,一对水袖舞得美仑美换,看得众人连连点头赞叹,结束的时候,林绮梦手持花篮用水袖那么轻轻一扫,满满的一篮子寿桃就这么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赢得众人一片喝彩声。
鼓乐止,林绮梦手执满篮寿桃,献至太后面前:“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太后乐得合不扰嘴:“好好好,梦妃有心。赐座。”像这样重大的场合,有百官在场,按常理,除了皇后,后宫的其他嫔妃们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她们顶多只能在后宫另开一席,席间太后会抽空去看看她们,以示礼节。而梦妃被赐座,由此可见,她表演的节目深得太后的赏识。
太后对丞相林维生说:“丞相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林丞相俯首谢恩:“小女不才,比起别家的女子,小女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太后娘娘又说:“比起那些天天闭门不出,不来向我请安的媳妇,你女儿讨我欢心多了。”
天天闭门不出,不向她请安?这摆明了说的就是林若水么。司空湛脸色有些红,他起身道:“母后,若水她……”
林若水也离席,轻轻巧巧地道了个万福:“太后娘娘,臣妾也有一份礼想送给太后娘娘。”
太后好奇地问:“你想送什么给哀家?”
林若水说起话来不急不慢,声音不高不低,让在座的各位都听得清清楚楚:“臣妾一个月前,曾受相国寺金圣大师的点化,说如果臣妾能在家一个月内闭门不出,不见外人,诵经念佛,再请王爷在太后娘娘大寿之日乞百家银,用乞来的银子,在城郊的那条万寿河上建一座‘百贤桥’,为太后娘娘积福,那么可保太后娘娘平安健康,益寿延年。”
“哦?既然有这种事?”金圣大师是整个北方最德高望重的佛门大师,他说的话,信徒们都视若神明。
“臣妾这一个月来一直闭门不出,就是为了谨遵金圣大师的教化,在家里诵经念佛,替太后娘娘祈福,今日王爷也有乞得百家银两万三千八百六十六两银子,臣妾已经请工部的范大人安排好了工匠,择日即可动工建‘百贤桥’了。”
这时工部的范大人起身应道:“王妃所说不假,刚王妃与下官有商谈建桥一事,下官已经着人请名匠李春桥来建造这座‘百贤桥’。”
座上的文武百官们开始议论纷纷。
“哦,原来今天王爷扮乞丐找我们讨银子,就是为了替太后建‘百贤桥’啊?”
“怪不得平日里极重仪表的王爷,今天愿意化装成乞丐的样子,还屈尊向我们讨银子。”
“王爷真是有孝心。”
“王妃更有孝心,一个月在家闭门不出呢,冒着被人误会的危险,多不容易啊。”
“唉,刚才我给的银子似乎少了点。”
“那是,‘百贤桥’呢,到时候要把我们的名字全都刻上去、让后人称颂的。”
“那意思是说我们也可以沾沾光——‘流芳百世’了?这点子真好,我喜欢。”
太后的眼眶似乎都红了:“湛儿,你今天真的扮成乞丐的样子去替母后乞百家银?”
司空湛连忙把乞来的银两和银票都呈给太后看。“众卿家都十分慷慨,原本只打算乞一万两银子的,没想到却远远超过了这个数。”
林若水说:“金圣大师说了,在王爷没有乞到百家银之前,此事我们夫妻俩不得与第三个人说,因此臣妾这些天都没有来向太后娘娘请安,请恕罪!”
皇后开口说话了:“太后娘娘,您是没有看到刚才王爷那扮成乞丐的样子,的的确确让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出于对您的一片孝心,他堂堂一王爷,哪可能会屈尊找别人讨钱呢?”哼,梦妃,平日里你深得皇上的宠爱也就算了,太后这边的彩头可不能让你讨了去。不如给王爷夫妇,好歹还是自家人。
太后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湛儿,王妃,你们都乖,有孝心。来来,都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们。”
太后一手拉着林若水,一手拉着司空湛。她将林若水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赞叹道:“你果然有你娘当年奇女子的风范。怪不得湛儿会如此疼你。”
他有疼我吗?先是给我戴绿帽子,后是让我吐血。目前这么安分,只能归功于我调教有方。咦?太后也有见过我娘吗?我娘当年体弱多病,一直是深入简出,她哪来的机会见太后呢,并且我也没有听说过她有见过太后啊。
太后把司空湛夫妻俩的双手合在一起,说:“希望你们夫妻两人能永远恩恩爱爱的。”
林若水不语,低头作娇羞状,心里却唉声叹气:恩爱?太难了。只要你儿子别再给我戴绿帽子,自然会相安无事。司空湛赶忙把话题接了过来:“母后请放心,我和若水……很好!”
夫妻二人入座后,私下里开始了另一番唇枪舌剑。
司空湛:“真能说!你什么时候诵经念佛了?我怎么没看见?什么时候闭门不出了一个月了,现在你还在白无凭那里住着呢。”
林若水:“你要是不乐意我这么说,那么你就直接把真相告诉大家好了。说你因为被我整,所以才扮乞丐的。”
司空湛:“算你狠。你怎么知道我讨了两万三千八百六十六两银子?”
林若水:“你躲在偏殿处数钱的时候,我正在横梁上休息,不小心看到了!”
司空湛:“你那喜欢爬树爬梁爬屋顶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林若水:“没打算改,我觉得这样挺好。哎,那边就坐着你的梦中情人呢,你咋不去打个招呼呢,人家好歹与你露水过一场,你咋能这么无情无义,连个招呼都不打?”
司空湛差点被这句话噎得吐血,但这种场合,他也发作不得。林将军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夫妻俩一个劲地在那里窃窃私语,只当是他们俩夫妻情深,笑咪咪地看着他的女儿女婿。司空湛忽然有了整林若水的主意。你不是也希望你父亲看到你幸福的样子么?呵呵,我就让你幸福到底。
“啊呀,若水,你头发上有一片很小的树叶,我来帮你拿下来。”司空湛一边说话,一边揽住了林若水的腰。
“不必了,王爷,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林若水双手看似轻轻抵住了司空湛的胸口,实际上却用上了内力,想摆脱司空湛的亲近。
这招不行,我再换一招,司空湛把头埋进林若水的肩膀处:“若水,我头好晕,好像喝醉了!”借此机会,他还用力吸了几口香味,甚至故意滴了两滴口水滴在林若水的脖子上。哼哼,看我不恶心死你。
林若水心里的确郁闷得不行。你才喝了几口酒啊,就给我装醉,那日与我拚酒量的时候,可是喝了八坛七十年的女儿红才醉的啊。竟敢在众人面前借机揩我油,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在那里明争暗斗,可在外人眼里却以为是这对新婚夫妇在那里耍花枪呢。梦妃在一旁看到他们俩这样子,表面平静,内心却翻腾成了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