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皇上要给他赐婚，司空湛心里面泛起了强烈的不满，他说：“既然是你想要奖赏林将军，与他们家攀上姻亲，为什么要给我赐婚。你何不干脆纳她为妃。自己的夫君是皇上，岂不是更有体面？”
皇上摇摇头：“林将军不比别人，他对妻子的痴情，世人皆知。他自己是从一而终的人，又怎舍得自己的女儿与别的女人争宠、共侍一夫？他要的女婿是会全心全意对她女儿好的人。我已经是有后有妃的人了，不适合。你就不同了，一直都没有娶妻纳妾，并且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你和哪个女人有过什么瓜葛，让他把女儿嫁给你，他肯定放心。”
“什么？”司空湛的脸有些黑，“按你的说法，我娶了林将军的女儿之后，就连妾都不能纳了？必须也要做到从一而终？”
“是。”
“凭什么？凭什么我这一辈子的幸福，就让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子给断送了。就凭她是林将军的女儿？”
“是，就凭她是林将军的女儿。”皇上的话说得意味深远，“她父亲的手里握着兵权呢。”
皇上走了，太后也走了，说是留个空间给他，让他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林丞相这一招真狠，只那么一建议，立马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答应这场赐婚，会断送掉他这一辈子的幸福；不答应这场赐婚，更让他显得与整个皇室格格不入，他是司空家的人，又怎能不替司空家着想。林将军手里握着兵权，如果他有意造反，司空家的江山将会摇摇可危，与其防备他，不如拉拢他——娶了他女儿。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为什么要他司空湛做出牺牲，就因为他是皇上的弟弟？他已经失去一个绮梦了，现在，又要他失去对未来幸福的所有幻想。
“湛晞。”身后有人在叫，音若黄鹂。无需回头，也知道那是谁，这世上这么称呼他的人只有一个。
“湛晞。”又唤了一声。
“不知道梦妃娘娘叫我，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司空湛刻意装出一股冷淡。
“别这么叫我，我心里会难过的。”美人的声音里有着太多的无奈。
“不然要我怎么叫你？”司空湛转过身来，眼睛里的火随时要喷发出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爹要将你送的那个男人就是皇上？如果我早知道，我可以向皇上说的，我可以拉下面子去求他，求他看在我们是兄弟一场的份上，别让你入宫，成全我们两个。可是现在呢？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你爹甚至还向皇上提议，让我娶那个林将军的女儿。他这么做，是不是想要我早点对你死心，省得我成为你在皇上身边得宠的阻碍？”
“湛晞，你别这么说。那个林将军夫妇是有名的英雄美人，想必他们的女儿，也是长得很美的，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司空湛听到这话，变了脸色，盯着林绮梦问：“你是来当说客的？”
林绮梦避过司空湛质问的眼神，结结巴巴地回答：“是……哦，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林绮梦的眼睛里起了一层薄雾：“皇上让我来劝劝你，希望你能答应这场赐婚。”
“哈哈哈哈哈……”司空湛大笑起来，“好一个夫唱妇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学会替自己的相公着想了。这么听他的话，出面替他当说客。好好好！好一个贤良淑德的‘梦妃娘娘’啊，怪不得皇上会那么宠你。”
林绮梦捂着胸口低下头轻轻啜泣起来：“如果你说这些伤害我的话，能够让你好过一些的话，那你就说吧。反正，我不过是一个棋子，被人安排来安排去，冷嘲热讽的话，我听得够多的了，不在乎你再伤我一回。”
“绮梦。”司空湛此刻也知自己失言，有了悔意，却不知该如何挽回。
“我与你有缘无份，难过的人不只是你一个，我又何尝不是？可事已至此，回天无力。既然我与你已经是不可能了，我希望你的身边能有一个女子来照顾你，爱着你，给你带来幸福，难道这也错了？”林绮梦越说越委屈，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落在罗裙上，看碎了人的硬心肠。
“绮梦，我……”
“你放心，你以后的事，我也不操这份闲心了，省得又有人将我说成别有用心。”说完，林绮梦站起身来，碎步急走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绮梦！”司空湛的心更乱了。
白无凭与林若水二人在大街上晃悠，这白无凭一身白袍，容貌俊美，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散发着一股儒雅之气，十分吸引人的注意，更是惹来不少年轻女子爱慕的眼神，私下里在那里指指点点。而林若水那身打扮就实在是不太敢让人恭维了，她还是那副小乞丐的装扮，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早已让人辨认不出当初的颜色，脸上的污渍看上去就像是三个月没有洗过脸一般，嘴色总挂着一抹吊二郎当的笑容，不管谁见了都会皱起眉头。
“师兄，今天和你一块出门，真有面子，那么多人看我们，尤其是那些女子，看上去恨不得把我赶走，自己陪着你逛街。”
白无凭有些好笑地回答：“你要是恢复女儿装，在这大街上走，我敢保证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只看你，不看我。”
“算了。在外面，我还是当我的小乞丐比较自在。无拘无束，无忧无虑，高兴的时候爬到哪个树上去晒晒太阳，睡个懒觉啥的，对自己看不过的事情，可以要说就说，要骂就骂，不必在乎自己是不是有骂脏话，会不会有人出来指责你的行为举止不合礼俗。”
白无凭叹了一口气，说：“可是你这个样子在外面，我总担心会有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会欺负你。”
“哈哈哈，师兄，我小乞丐是谁啊，怎么可能会让人欺负得到？如果有人打我，我十倍打回去，如果有人骂我，我十倍骂回去。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管管别人的闲事……”
正说着，一妇人披头散发地朝这边冲了过来，边跑还边喊：“救命啊！打死人了！救命啊！”
后头跟着一男子，手执一根擀面杖，追着喊：“别跑，你这婆娘要是再跑，我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妇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让男子赶了上来，扑天盖地的一阵好打，妇人疼得喊爹叫娘，男子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住手！”小乞丐看不下去了，“你凭什么打她？”
男子停了下来，冲小乞丐凶道：“要你来管什么闲事？我是她相公，打她是天经地义的事。”地上的妇人没有反驳，看样子，男子说得没错，他们两个真的是夫妻关系。
小乞丐一叉腰：“你是她相公又怎么了？你打人就是不对！”地上的妇人左脸被打肿了，裸露在外面的几处皮肉青的青紫的紫，惨不忍睹。
“老子就是要打她！”男子又举起了擀面杖，准备往下砸。忽地，手中一凉，擀面杖不翼而飞，再定睛一看，早就到了小乞丐的手里。“叭叭叭叭叭”男子眼睛一花，脸上就挨了好几个巴掌，火辣辣地痛，嘴里开始有了一丝血腥气，“噢！”男子开始叫疼起来。
小乞丐手里拎着那根擀面杖，问：“知道疼了？以后还打女人不？”
男子不服气：“我打我自家老婆，关你屁事？”
小乞丐一擀面杖砸下去，正中男子的小腿，“卟嗵”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你老婆怎么了？她天天给你洗衣做饭，好生伺候你，你不好好疼着她，还打她，有没有良心啊？”
“我打她，她乐意！”男子还在那里死鸭子嘴硬。话音未落，擀面杖如雨点一般落在了他的身上，打得他如他老婆起初的样子一般哭爹叫娘起来。
妇人被这半路上杀出来的小乞丐弄得有点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忽地，她朝小乞丐冲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小乞丐，张嘴就往人的耳朵咬去。小乞丐正专心忙着揍男子呢，没想到背后却受到了妇人的袭击，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这女人的嘴就咬上小乞丐的耳朵了，一股刚硬的力量插了进来，硬生生地将两人及时分开——是白无凭。
小乞丐惊魂未定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冲那妇人说：“你有毛病啊？干嘛要咬我？”
妇人说：“你干嘛要打我相公，还把他打得那么重。”
小乞丐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替你教训他嘛。他把你打成这样子，我不教训教训他，以后他还打你怎么办？”
“他打我，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你一个乞丐插什么手？”妇人一点都不领情。
小乞丐被噎得火冒三丈：“我不插手，你早就被他打死了。”
“我被他打死——我乐意！你打我相公——我就不乐意了！我要和你拚了！”说着，这妇人又呲牙咧嘴地冲了过来。
白无凭见势不妙，拉着小乞丐就跑离了这是非之地。
小乞丐气得直跳脚：“这是一对什么夫妻啊？男的就只会打老婆，而这老婆就居然乐意被他打，有人替她出头，她还反过来咬人。这女的受虐狂啊？早知道让她被打死算了。”
白无凭安慰式地拍拍她的肩，示意让她消消气。
“这夫妻之间，不应该都是互相尊重的么？就像我娘和我爹那样！”
白无凭叹了一口气：“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夫妻之间的关系也就有千千万。有些夫妻恩爱，有些夫妻反目，有些人结为夫妻是为了情，有些人结为夫妻是为了利，还有一些人结为夫妻不为了什么，只因为大家都到了婚嫁的年龄，男未娶女未嫁，凑合在一块过吧。”
“那我爹和我娘之间的结合，应该是世上最美的结合吧？”
白无凭点点头：“我见过的夫妻无数，只有师父和将军之间的结合，是最让我觉得感动的。”
“可惜娘走得早……”说着，小乞丐的鼻子又开始酸了起来，眼泪瞬间滑落。
白无凭看得好心疼，抬起手来，轻轻拭去小乞丐眼角晶莹剔透的泪珠，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虽然师父走得早，但她把她最美的样子留在了我们心里。师父有将军这么好的丈夫，有你这么善良的女儿，这辈子已无遗憾。我们与师父天隔一方，虽然不能相见，却可以想念啊，有时候，思念也是一种美丽。不是吗？”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司空湛看在了眼里，他头皮直发麻：小乞丐果然是兔子啊，不然他怎么会与白无凭这般的亲密，看那白无凭那抬手替他拭泪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在把小乞丐当成心上人的神态嘛。
兔子。小乞丐是兔子。与我第一个有身体接触的人。我命中的妻。妻？不行不行。想到这里。司空湛打了一个冷颤，转身就往皇宫的方向走去。皇上不是要给他赐婚么？赐就赐吧，娶个自己没见过的不喜欢的女人，总比娶一个兔子乞丐要强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