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刘亚明要改工种,并不是一句话一张纸就改得了的,先得又像学徒一样,回到那个原点,重回五七连队,劳动锻炼,改造思想,端正工作态度,才能如己所愿。刘亚明又要与猪打交道。他叼着烟走进猪舍,一会又走出来,在门口站一会,又走进去。他看见猪舍里的一堆堆猪粪,大为恼火。
“这猪怎么不发瘟?操他屋里人,又要我来铲粪!”
伺养员小谢,他喂完猪,看见刘亚明走来走去,心中疑惑,说:“师傅,你走来走去干什么?场长要我喂完猪,有空帮你忙。”
“那好。老谢,你铲我拖好不好?”刘亚明好高兴。
“场长他们都叫我小谢,你怎么叫我老谢?”小谢慢慢吞吞,一字一句的说。
“小谢,我就叫你小谢。小谢师傅,你铲我拖好不好?”
“场长说要我帮你忙的,这么久了,你一点活也没干。我喂了猪,又铲猪粪,我太吃亏了。”
“你抽不抽烟?”刘亚明灵机一动说。
“抽。这里不抽烟好大的臭味。我抽的是喇叭筒,刚才把烟袋掉到食槽里去了,今天没得烟了。”
“我有,大大的有,火炬牌的。你铲我拖,香烟大大的供应。你先抽一根,怎么样?明天我给你带一包大前门的来抽怎么样?”
“要得,要得。我总是抽喇叭筒的,你明天给我大前门的烟抽,那是开洋荤了。”他接过刘亚明的烟,对着刘亚明的烟头吸燃,跳进猪栏,高兴地铲着猪粪。
小谢装了半斗车猪粪,刘亚明拖起就走。他望着刘亚明嘿嘿地笑。
“一点劳力也没得,才半车呢。”
刘亚明拖着猪粪走出猪舍在路边碰着周东升。周东升到五七农场来采访好人好事,写报道给广播室播报。
“来了多久?苦不苦?”
“才来。苦不苦,你又不是没干过,明知故问。操他屋里人!改工种就改工种,还要来这里上几节劳动课。你到这里干什么?哦!当官了,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虱子都爬不上。”
“别取笑我。你忙吧!我还要到场里有点事。”
刘亚明对着周东升的背影说一句:“这家伙走屎运,坐起办公室来了。”他拖着板车走到附近鱼塘边,把粪倒进塘里。他看见一群竟相跳跃的鱼儿,默默入神。一会,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他下午拖完最后一斗车猪粪时,他看见有几条大鱼靠塘基浅水游来游去,观察一下四周,见没人,便捡起一块石头砸下去,砸中一条大的鲢鱼,那鱼痛的还跳上了岸。刘亚明喜从天降,抓住鱼,迅速脱下工作服包住,嘘着口哨走回宿舍。
宿舍里刘贵生拉着二胡,唱着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刘亚明走进宿舍。
“还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不对,日本鬼子滚蛋了,应该是我的家在遥远的山沟里,这里有我工作的五七农场,还有那宽宽的鱼塘。”刘亚明满面笑容,似捡了宝贝。
“你这张臭嘴,人家想老婆,想儿子。你到是无牵无挂,人一个,嘴一张,自在得很。”我说。
“想老婆请探亲假嘛。”刘亚明把工作服放在桌上摊开,露出一条大鱼来,兴致勃勃地:“这比想老婆有味吧?”
“哪来的?怕有两斤。”我问。
“买的。”
“偷的!”刘贵生放下二胡。
“买的!”
“偷鱼罚款五元一条。”我说。
“你们在瞎说,不是买的是农民兄弟送的。想吃就动手!”刘亚明把鱼放进脸盆,转身把门关上,他怕被其他人发现。
“没得油。”
“没得油有盐就行,清水煮鱼嘛。”刘贵生说。
这时,厂广播站的广播在播放好人好事,女广播员的声音:我厂在掀起大战五十天的轰轰烈烈的生产战斗中,各条战线涌现出许多先进积极分子。支援五七农场工作的刘亚明同志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怕脏,不怕累,拖起装满猪粪的板车快步如飞、、、、、、
“刘亚明,成积极分子上广播了。”刘贵生说。
“西边出太阳了!”我说。
“嘿嘿!这太阳还真的从西边出来了!”他用手摸摸鱼,得意洋洋地说:“你看这鱼还是活的。”
“你这个牛屁,硬都硬了,怎么还是活的?”刘贵生说。
“哦!刘屁的表扬稿是周东升写的!”我想起来了。
“是的!这家伙把死鱼变成了活鱼。伟大,真是伟大!”刘贵生说。
三双眼盯着盆子里的那条鱼,个个喜笑颜开。我们三个分工合作,我从门外自来水龙头接一桶水,清洗鱼,刘贵生动手杀鱼,刘亚明拿出煤油炉生火煮鱼。晚上,我们没找着油,就是一锅清水,加了一点盐,美美地,悄悄地吃了一顿清水煮鱼。
20、刘亚明在五七农场搞了三个月劳动锻炼,终于如愿以偿,改了工种,分配到了四车间。四车间是机加车间。车间里的设备齐全,车、镗、刨、铣、磨、钻等机床都有。车间正在生产,轰隆隆的机床声如林涛,如潮涌,一阵又一阵,一阵又一阵,犹如一台美妙绝论的协奏曲。偶尔一阵车刀被损后的尖叫声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一般,让人心惊肉麻。过后,又是一阵美妙动听的协奏曲。
车间主任许大林带着刘亚明走到一台车床边。
“小成,给你配个学徒。这是小刘。”
车工师傅成小娟,冷眼打量着面前的刘亚明。
成小娟淡淡地:“我还没想好带学徒呢。”
“小刘可以的,干活积极。前些天广播里还表扬他了。”许主任介绍说。
刘亚明甜甜地叫一句:“师傅,多关照!”
“人不怎么样,嘴子倒还蛮甜的。主任,好吧,就带了这个徒弟!”成小娟答应了主任,带刘亚明为徒。她吩咐刘亚明干活,“徒弟,看在我们许大主任面上,收了你这个老徒弟,你给我当徒弟,干活就要积极。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你不卖劲干活,我这嘴子有点骂人的哟!去,把那根料搬上来!”
刘亚明遵照成小娟的吩咐,拿起一节圆钢,帮着装上车床夹头。成小娟指导他怎么关停车床,怎么加工车削。他在一旁看得好新鲜,那一绺绺的铁屑从车刀面前延长,不时冒出一点点火花在眼前闪耀。下班前,成小娟拿棕丝批把清除机床上的铁削,叫他用棉纱浸湿汽油擦洗。
“你小心一点,有碎钢丝扎手。男人家有力气,做这事要用点活力,这又不是拖板车,又不是扳手腕,妈的个巴子,你那样方,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师傅,我明白了,这样轻轻地擦轻轻地擦。”刘亚明那张嘴是一张皮嘴,“师傅,你见过我吃奶的样方吗?”
“叫你用力灵方一点,莫扎着手,你那个样方给谁挠痒痒?”
“这样擦,把铁削油污擦掉。师傅,我问你话你还没回答,你看见我吃奶的样方了吗?”刘亚明逗成小娟开心。
“妈的个巴子,你是我什么人?我见过你吃奶的样子,三级残废!老实干活,嘴多屁多。”
“师傅,我看你骂人的样子比不骂人的样子漂亮多了。你看,你那眼睛好亮哟!”
“学徒,莫跟我贫嘴,干活!”
成小娟指挥刘亚明擦这里擦那里,她坐在车床当头工具柜旁,翘起二郎腿,欢快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前太阳升。
“小娟,这么高兴,喜欢上了?”同事小肖对成小娟边说边指指刘亚明。
成小娟玩笑地:“屁话!那不是鲜花插在牛屎上。”她和小肖嘿嘿笑着。
刘亚明耳尖,听到成小娟在议论他,停下活,拿起手中的棉纱搓来搓去,毫无顾忌地说:“师傅,你说什么?你说鲜花插在牛屎上吗?师傅,这你就不知道了,鲜花插在牛屎上,牛屎是肥料,有营养,花儿才开的鲜艳。”
“我是你大姐,又是你师傅,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地干活。”成小娟说。
“你是大姐?不对,我比你大,你十七岁进厂,我十九岁进厂,谁大?”
“你大又怎样?我是你师傅。”
“小娟,有味!车间给你派了一个好长工,又会干活又会说话。喂,老学徒,你师傅是名花有主的人,你不要揩油。”小肖嘻嘻笑着说,“许大棒子怎么总是喜欢给你配学徒,你带了两个学徒,我一个都没带,我要求了两次都没得戏,这个许大棒子眼睛总是看着你,你长得漂亮些。”
“是啊,我的好妹妹,妒嫉吗?”成小娟得意地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