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成小娟带着杨平去舞厅,杨平到了里面,只觉眼花缭乱,电视里见的,人们说的,屏幕、图画、描绘的视觉只是带有丰富的想象力,这摆在面前的场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画卷,灯光的炫幻,轻快的音乐,男女相拥,交错的舞步,天堂,这是天堂里的世界么?这是天堂里的美好生活天堂里的欢乐么?也许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也许是早就有着对这种梦幻的场景追求向往,她如临仙界,如临瑶池。她俩刚坐下,有男士过来邀请跳舞。
这人过了中年,倒还有了些许猎奇心。杨平看着对面的男人,欣然接受了邀请。这人摸样虽然还没得自己丈夫耐看,但毕竟是异性,除了自己男人外,这是第二个男人拉着自己的手摆来摆去,不免有些羞涩,看一眼对方,两颊微微泛红。不留神,踩到对方的脚跟。
“对不起,不好意思。”杨平说。
“没事没事!”男士说,“美女,想什么,分心了?”
“没想什么没想什么,我还不太熟练,多多指教。”杨平很快静定下来,随着音乐跳了一会,便熟练自如。
一会,舞厅灯光突然灭了。舞伴不规矩,把嘴挨上杨平的脸,杨平慌忙一手遮住自己的脸部,舞伴又往她胸脯摸去,这措手不及的袭扰,让她惶恐不安,她挣开那人的手,退在一旁,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那人轻轻哎哟一声。灯突然亮了,舞伴若无其事地走近杨平身边要拉杨平的手,杨平谢绝,说要休息一会,往一旁坐去。成小娟看见杨平坐着,走过去陪伴。
“成姐,这舞厅怎么弄的,一会把灯熄了?”
“我也不知道,前几次来都没熄过灯,也许电器故障。你怎么不跳了?”
“我还不太熟练,老是踩别人的脚,有点不好意思,先休息一会。”杨平不好意思说出刚才让人不雅的一幕。
刘师傅来了。他走到成小娟旁边坐下,叫了三杯茶水,一点葵瓜子和西瓜籽。
“这位美女怎么称呼?”刘师傅问成小娟。
“我相好的姐妹,杨平,在厂医院,读书人,知识分子。”
“您好您好,幸会幸会!”刘师傅伸手跟杨平轻轻握握,显得彬彬有礼。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刘师傅,人好,舞也跳得好。”成小娟说,“刘师傅,杨美女才学舞没几天,你带她学学!”
“好好。”
杨平打量一眼刘师傅,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很有好感。她和刘师傅放开心情在舞厅里翩翩起舞,尽情地享受着这迟来的梦幻的幸福时光。
87、龙花父亲来信说一个亲叔叔从外国回来,想见见家人,要她务必回家一趟。龙花从未听父亲说过有什么亲戚在国外,这消息让她倍感意外。龙花请了假,家里小孩要上学,丈夫走不开,她只好一个人回去。
龙花回到家才知道,这叔叔是解放前被抓去当壮丁,没被战死,随部队到了台湾,后又到了别的国家扎了根,这回家来寻亲。龙花父亲见着失散多年弟弟,十分高兴,想着自己在农村,就是女儿有点出息,在城里工作,所以特别要求女儿回家,给家里添点喜气,添点值得炫耀的脸面。这叔在外面混得还可以,家里几个亲戚见面,给了大家见面礼,给了小辈们的红包。龙花得了三百美元,龙花母亲和龙花诉说家常,她得知女儿的处境,在城里开销大,又要买房子,把自己的那一份拿了两百美元给女儿。龙花得了五百美元,她在厂里上班时大家说过一美元到银行能换八元多人民币,这一结算自己等于有了四千多元钱。这笔钱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她回厂时,怕路上不安全,用针线把钱缝在内衣上,晚上坐在火车上打起精神,眼睛都不敢眨,到了城里是后夜三点多钟,回去没有公交,只有的士,打的回去要十多块钱,她一算计,太不值得,这街道上的路灯照得跟白天一样,赚钱不如省钱,决定走路回去。她背了两个袋子,袋子里装的是腊肉和山货,有二十来斤。她把两个袋子的背带扎在一起,挂在肩上,胸前一个袋子后背一个袋子,跟挑着一样,从车站回家。没走几步,她突然想起脚上的皮鞋,回家里有十多里地,这皮鞋可是花了百块钱买的,这省了的士钱,磨损了皮鞋,皮鞋不是钱吗?怎么办?打赤脚回去,她思忖,晚上没人看见,天气虽然凉,这两脚一走,自然会热乎乎的。她脱下皮鞋,插在前面袋子上,一路赤脚走着。大街上行人稀少,她一路兴冲冲走着,走到一处路口,看见前面有三个年青人东歪西歪朝自己走来,她马上警惕起来,把手拿出背袋上的一只皮鞋作为防身武器,以防万一遇上歹人。还好,那三人朝另一条路口去了。一路路灯照耀,街道光亮,不时有车辆驶过,还有的士司机问她是否搭车,她说,不用,就到家了。一路走,到了大桥上,这桥长有千多米,连接城南城北。桥上的两排路灯明晃晃地照亮着桥面,一眼望去,桥头能见桥尾,那路灯弯着头,像一颗颗亮晶晶的硕果,桥上没有行人,两边没有房屋,桥下的江面黑乎乎的,近处一些江面在沿岸灯光的辉映下,能见着鳞波晃动。她走着走着有点心惧,怕遇上歹人,抢了自己的钱物,再把自己从这桥上丢下去,怎么办?又一想,自己年青时一个人走山路豺狼虎豹都不怕,怕什么歹人?万一遇上歹人,自己也不是吃醋的,凭自己的力气,也能拚个你死我活,她用手抹抹前额,给自己壮壮胆,两脚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过桥面,虚惊一场,什么也没遇上,到了大街上,自然什么都不怕了,有房子就有人,有人就可以壮胆。她走到离自家小区不远,心情放松了,她想走到路口去把鞋子穿上,不知谁砸烂了啤酒瓶,她没注意一脚踩在一片粹片上,“唉哟,我的个娘!”她疼得蹲在地上。“哪个缺德的,不得好死的,做这种坏事!”她小心地移开脚步,坐在绿化带的水泥垛上,掏出帕子把好脚擦擦,穿上袜子,穿上皮鞋,受伤的左脚跟,不能穿鞋,幸好伤口不深,出的血不多,她用帕子缠住继续往家走。一颠一拐走到自家楼下,一手扶着楼梯栏杆艰难地往上爬。
刘贵生接到妻子的电报是火车晚上11点到站,他去车站等到那班车,那班车到了,不见妻子下车,想着是妻子没搭上车,或许有其它事情,推迟回家,他就回去了。早上大早醒来,觉得不放心,妻子昨晚回还是没回?他穿上衣裤,想下楼看看,正巧在二楼碰见妻子一手把着护栏颠着脚吃力地走上楼。
“怎么搞的,你脚怎么的?”
“背时,到了屋门口脚根被哪个天杀的打烂的酒瓶子划伤了。”
“你不是穿了鞋子吗?”
龙花不语,她不好意思说赤脚回家的。
“你叫的士把你送到小区里面来不是好了吗?”
“我走路回来的。”
“什么,你走路回来的?哎哟,你一个女人家深更半夜从火车站走回家,有十多里路远你不知道吗?你真冒失,要是遇上歹人,那就不是你节约几个车费钱的事。”
“我这不是回来了,没碰着歹人嘛!”
“你啊你啊,看你这样方你是打赤脚走回来的。”
“我还不是想节约几个钱。”龙花忍不住说了。
“你这鞋子值钱,你这脚不值钱。”刘贵生接过妻子肩上的袋子挂在左肩上,右手掺着妻子的手上楼。
“男人家,脚磨点皮有长的,鞋子磨破就没用了。”
两口子走回家,已是早上六点,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88、刘贵生找着唐老板,协商到工地去挑土方,唐老板给的条件是工钱四角钱一担,上工时间可以灵活,但每次上工必须要挑满十担才给记工,工地提供畚箕扁担,工程完工后一起结帐付款。刘贵生在工地上看了一会,自己算十分钟挑上一担,自己每天抽上两个小时是有把握的,他接受了唐老板的条件,问唐老板要不要签个什么协议,唐老板嘲笑刘贵生。
“你们这些工人干活,哪有这么多的讲究,你问问他们看,谁签了什么屁合同协议?干不到一个月两个月的活,到时完工结帐走人,谁也不欠谁的。工人大哥,我这里没有这什么合同规矩,你干就干,不干走人!”
刘贵生听唐老板说的话那么傲气,心里很不舒服,想不干,又一转念,这挑上一个月两个月,能赚上好几百元的工钱,这是笔很大的收入,再凑点钱可以把家里的房子装修好,跟别人一样住得舒服,还是不能放弃这份干活挣钱的机会,人家说话傲气,人家是老板,自己有求于人,怎么去计较别人的态度?既然大家都没有写个什么协议,立个什么字据,自己何必强求别人立什么字据呢?他忍气吞声答应了唐老板的上工条件。
那时盖房子打基脚平地,没有机械作业,土堆山包全靠手挖肩挑。刘贵生上工干的活是挑房子下基脚的地基泥土,地基已经挖了米来深,挑土上去要走一块三根粗木头并拢做成的梯子,梯子上钉上几根横条,人踩上不会滑倒。开始几天他还觉得不太累,随着坑越挖越深,他感觉下班回去那点时间完成十担土方有点紧张,挑得快自己劳力有点吃不消,那老板买的畚箕都是大容量的,深处的泥巴有点潮湿,一担不少于一百斤。一天在车间上班,由于停了个多小时电,下班要推迟,他跟我商量,要我给他顶一炉班。我以为他家来客人或有什么急事,给他抬了一炉铁水浇注。第二天上班,我发现他裤腿上有许多黄泥巴,我问他怎么回事,笑他是不是去了农村买土产。
“魏老弟,我还是告诉你,我去打工挑土方,你不得去,那是劳力活。”
“在哪里?”
“就在我们生活区旁边砌房子打基脚那里,开始还好,现在挖到下面有点渗水,把裤子搞起尽是泥巴。”
“行啊,拿两份工资吃两份粮,要发家致富了。”
“我这条件,不想办法开辟第二条战线这个家没法维持下去。”
“那好,你下次下班早点回去,我给你抬一炉钢水。”我听了刘贵生说的,想着帮他一点时间。
刘贵生挑土方,坑越往下挖,难度越大,渗水多起来了,天气凉了,那些民工有些穿着黄色胶鞋,鞋上扎点草带防滑,有些人还打着赤脚干活。刘贵生有高统雨鞋,他穿上雨鞋,走路却没得那么轻松。这天,他挑到第十担的时候,体力有点不支,他强打精神,坚持下去,他挑着担子上梯子,滑了一脚,摔了一跤,两手插在地上,弄了一身泥,狼狈不堪。他站起来,望望大家,不好意思。
“叫老板找点干草放在过桥上,我刚才也差点滑倒了。”一个民工说。
刘贵生摔得两手和一身尽是黄泥巴。有人劝他回去换了衣服再来,他尴尬地笑笑,此情此景,情何以堪,他脸有点发热,又一想,打工干活,讲什么脸面身段,大家都是人,无须自愧,他稳定情绪,叫人把畚箕重新装上土,坚持挑上去,凑足十担定额才回家。
89、成小娟和杨平跳舞,从南路跳到北路,从北路又跳回南路,从金色舞厅跳到银色舞厅,从小舞厅跳到大舞厅,舞厅开始时兴半场熄灯,这样,她们什么样的舞伴都见过,规矩的和不规矩的男人都碰见过。一天,成小娟对杨平说不去舞厅跳舞,劝她也不要去舞厅。
“成姐,怎么回事?不是很开心吗?”
“每天跟那些男人搂搂抱抱,跳来跳去,有点厌烦。”
“你碰到过不规矩的男人?”
“你没碰见?”
“碰是碰见过。”
“你是读书人,说出来不好意思,我是干活出身的老粗,说话直。那些个不守规矩的男人偷吻袭胸有的让人讨厌,有的让人心动。对那些看不上眼的男人你可以嗤之以鼻,那些长得俊的男人你没得别的想法?你没心动过?我家刘亚明快回来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整天在舞厅里疯疯癫癫,我女儿昨天问我,妈,为什么天天上晚班?我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家刘亚明要回来了?”
“是的。老妹,我不去舞厅,你一个人也别去了。”成小娟这些天在舞厅发现杨平和舞伴刘师傅有过密迹象,所以变着话劝导杨平适可而止,“你家魏解放知道你这些天都在舞厅跳舞吗?”
“好像知道好像又不知道。”
“我说过,这事应该让他知道。”
“我跟他说过一次,说我去了舞厅,他没吭声。”
“这事你应该从多方面考虑分析你家男人对这事的态度。跳舞是开心,但还是要以家庭和睦为主,千万别闹出家庭矛盾。”
杨平去舞厅跳舞,我一百个不赞成,一百个不顺眼,她都到了这把年纪,快人老珠黄了还跟那些个年青哥哥年青姑娘一样去搂搂抱抱,疯疯癫癫,成何体统!她说要去舞厅跳舞,我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寻开心,她去还是不去我没表态,只是淡淡一笑。这些天白天下班没见着她在家,吃了晚饭她又说要上晚班,到了12点才回家。我想这里面有问题,有故事,她大部分时间应该是在舞厅消磨。我想找成小娟打听杨平这段时间活动的真实情况,再跟杨平开诚布公地谈谈,在城里在这个多彩的环境里,要把握好自己。
晚上吃完晚饭,儿子去学校补习,杨平把厨房快速收拾好,到房间去涂脂抹粉打扮自己。我走到旁边,伸过头映到她拿着的镜子里,形成合影。
“老公,看我老了吗?”
“没老,十八二十岁。你今天晚上去上班还是有别的什么活动?”我一语双关。
“你说呢?我的好老公。”
“你不会是去舞厅吧?”
“我要是去舞厅呢?”
“这是你的自由,不过,这个家你也要安排点时间呆一下。”
“你这话说得不好听,我每天不在家吃不在家住吗?”
“你去跳舞,我不赞成也不反对。工作辛苦,思想有压力,情绪不好,去放松心情,锻炼身体是好事,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度,对不对?”
“你好像对我去舞厅有意见,要把我关在这个五十三平的房子里。老公,人家去跳舞,又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跟别人一样花心,十多年的夫妻,怎么还信不过我呢?老公,你思想要解放一点,这不是在山沟里头生活,这是在城里,在城里生活就要有多样性,就要丰富多彩。”
“我思想要解放一点,我也去跳舞,也去丰富多彩行不行?”
“行啊!我明天在家教你跳。”
“谁做饭呢?请保姆我们没条件。”
“老公,你说的有道理,请保姆干家务我们没条件,这个家你只好就多付出一点,做一个模范丈夫。我在外面开心,心情好,身体好,你难道不高兴?我再次向你保证,我在外面规规矩矩不花心。”
“但愿如此。你今晚和谁去舞厅?是成姐吗?”
“她今晚不去。她要在家收拾,刘亚明要回来了。”
“什么,刘亚明要回来了?”
“成姐是这么说的。”杨平穿上一件羽绒服,“老公,等会见。”
我望着杨平的背影,心想,变了,她对生活的追求和欲望变得不可理喻。我得知刘亚明要回来,杨平一走我便去成小娟家打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