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四楼的最后一阶楼梯,陈默停下脚步。
走廊里一片漆黑,灯泡就跟一楼厕所一样,彻底地坏掉了。
四周十分静谧,他身后追击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了。
甩掉它了?
陈默拿出打火机,点燃。
厕所方向的走廊空无一人。
好像是真的摆脱它了。
可陈默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每上一层楼,那怪物就离他更近一步。
照刚才它离自己的距离来看,这层楼它不应该已经来到自己面前了才对吗?
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难道说来到四楼就不归它管了?
陈默不敢放松警惕,一面仔细听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响动,一面朝走廊的另一边退去。
仅仅朝后挪动了两步,他就站住不动了。
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背。
陈默想都没想,反手就是一拳打了过去。只感觉拳头砸到那东西上时,就像打在了一块风干的腊肉上一样,触感十分奇怪。
一击命中,他也顾不得有没有效果,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跑的同时,陈默点燃了火机,观察走廊两侧房间的标识。
见鬼,那房间不在这一边!
直到走廊的尽头,他也没找到放射科的牌子。
那岂不是要让我绕过那个怪物再跑到走廊的那一边去找?!
这跟自杀有啥区别?
咚……咚……咚……咚……
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清晰异常。
那个东西跟了过来,而陈默却没有地方可以再退了!
再躲一次厕所?
可是没有孟心语设置的结界,光凭一块木板门可挡不住那东西。
一楼厕所隔间里的骷髅头骨就是最好的警示。
真就要凉在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地方了吗?
陈默有些无语。
不过跟病死在床榻之上相比,这种死法倒是挺新颖的。
“喂!”黑暗中,正准备跟怪物殊死一搏的陈默忽然听见一声低喝。
抬起火机四下看去,他发现一旁的房间大门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睛正藏在缝隙之后。
“进来!”那人拉开大门,露出一张人类的面容。
咚咚咚咚咚!!!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个怪物加快了冲向陈默的步伐。别无选择之下,他只得一咬牙,钻进了那个漆黑的房间。
嘭!
大门在陈默身后关了起来,还没等他喘口气,一根尖锐的物体便顶在了他的后腰处。
“别乱动,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我保证你会后悔进到这个房间里。”低沉的男声在陈默身后响起,一只手探进了他的衣服内侧,仔细地摸索。
接着是裤腿,鞋子,就像是机场安检一般,将他排查了一遍。
“我身上除了打火机和那串钥匙,就没有别的东西剩下来了。原来倒是有个巧克力来着,可惜你没那个口福。”陈默说着垃圾话的同时观察着房间的布局,思考着如果这人对自己不利,该用什么方法脱身。
那个男人检查完陈默的随身物品,抵着他来到一张凳子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那人走到陈默的面前,一手握着一把手术刀,另一只手把玩着从他身上搜刮来的打火机。火苗升腾间,陈默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跟他年龄相仿的脸,甚至还要年轻一些。
一个戴着眼镜的短发青年。
陈默快速地将对方的形象扫过一遍,嘴里说道:“恰恰相反,我认为现在的情况很明了。我被怪物追杀,你救了我一命,我十分感谢。”
“所以我们之间的气氛不应该这么剑拔弩张,房间外面还有一只超出常识的怪物在徘徊,我认为它更值得你去警惕。”
眼镜男看了陈默一眼,松开了打火机的按钮,房间内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是个新人?”他突然问道。
不等陈默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在副本里,比恶源更危险的,只会是其他的人类。”
“对于任何在副本里成功活下来过的人而言,即便是遇到刚才那种情况,也不会轻易踏进我这个房间里来。”
“因为待在外面,你还能选择去死。而一旦进到房间里,你的命便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眼镜男说着,俯下身来,手术刀贴在陈默的脖颈之上。
“现在,你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吗?”
陈默微微偏头,不动声色地让开对方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术刀。
“我觉得你更应该一下关心自己的处境。”
他朝被砸得嘭嘭直响的房门努了努嘴,“你觉得那个门够结实吗?”
“足够撑到我杀掉你,再想办法脱身了。”眼镜男声调平稳,看起来并不担心门外的怪物会闯进来。
可陈默看起来比他还要淡定。
“你如果想杀我,就没必要多此一举放我进来。”
“我对于你来说一定有些价值,才值得你冒着被怪物盯上的风险救我。”
“你太高看自己了。”眼镜男面无表情地回道。
“我承认,让你进来是有目的的。”
“但有一点希望你清楚,我并不关心你的死活,我要的只是你的身体。”
……
虽然陈默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但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不过。”眼镜男话头一转说道。
“你也不是非死不可。”
“我并不是什么嗜杀的变态,杀人求生那种规则对我不适用,低级、肮脏,还麻烦得很。”
“我离开这里的方法,一定得是常人不敢做,不能做的!”
“所以,好好配合我的计划,我会给你指条活路出来。”
不能做,不敢做……
按孟心语所说,离开副本的方法一共只有三种。
存活至副本内幸存人数低于参与人数一半的时候;
找齐所有线索,获得隐藏道具;
最后剩下的,是最危险,最困难,也最疯狂的一条路:
击败副本的统治者:恶源。
这家伙,不会是想把外面那东西干掉吧?
陈默忍不住咂舌。
这是碰到了个货真价实的大腿,还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所以,你想我怎么配合你?”陈默问道。
“把你的手给我。”
陈默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摊开在对方的面前。
眼镜男摇了摇头:“我不是让你跟我握手,是让你把手给我,字面意思,懂了没?”
字面意思的把手给他?
陈默反应过来:他是要我把手切下来给他?
“你在逗我?”
“我把手切下来给你,然后出血而亡?这跟你当场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质问对方道。
“我又没让你现在就把手给我,得到最后才会用得上。”眼镜男回答。
“用完之后,你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只要你能活着离开这里,那么在副本内所受的任何伤害,以及身体上的残缺,都可以在离开时得到修复,不用担心会失血过多什么的。”
“真要说你要付出什么代价的话,也就断手时稍微会有一点点痛吧。”
稍微一点点痛?
你还真说得出口。
肉不长在你身上你不疼是吧?
那你切自己的用啊。
“这个话题等会再说。”陈默突然朝眼镜男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在对方戒备的目光中,走到大门旁的储物架旁,用力推动起来。
“你干什么?”眼镜男看着他的举动,面露惑色。
“堵门啊,还能干什么?你没看到门板都被撞得变形了吗?再等一会就得伸个脑袋进来了!”陈默咬着牙将柜子一点点朝门口推去。
“别在那发呆了,过来搭把手!”
眼镜男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脸上的不解之色更浓:“它想进来,我们走就行了,何必费劲堵门?”
陈默气乐了:“走?走哪去?这里还有第二个门能出去?”
“翻窗走啊。”青年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半开着的窗户,阴冷的晚风正从窗户口一阵阵地涌进房间内来。虽是夏夜,却让人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翻你个翻皮水。
“你知道这是几楼吗?还翻窗走,你会飞不成?”
眼镜男脸上的古怪之色更浓。
“这不是一楼吗?”
陈默推柜子的手一僵。
“几楼?”
“一楼啊。不信你自己去窗户边上看一下不就行了。”
陈默快步走到窗户边,朝外面看去。
夜色仍旧十分浓郁,但比刚才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要好上些许。
至少能看见窗户底下的水泥地面了。
眼镜男走到在窗户边怔怔出神的陈默身后,皱眉道:
“你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陈默不说话,翻身跨上窗沿,伸出脚尖在水泥地面上点了点。
触感真实。
是真的地面,不是障眼法。
“我要是说,我是爬了四层楼才来到这里的,你会信吗?”陈默背对着眼镜男,一字一句道。
“都来到这种地方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眼镜男耸了耸肩。“再者说,你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恶源作为副本的绝对统治者,是有权限控制副本内一些场景的变化的。把四楼的楼梯接到一楼的楼梯口,听起来很玄幻,但是对它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陈默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心头的压力释放一些。
“你为什么要去四楼?”眼镜男突然问道。
“那怪物一直在我屁股后面撵着我跑,我只能不停地爬楼咯。”
陈默无奈地摊手。
“这幢楼一共有七层,你要是真的是被它追得急了,应该继续往楼上跑才对,怎么会突然拐个弯跑到这里来?”
“而且我刚才一直在门后面观察你,你一边跑的同时还在留意房门上的标识,这说明你在寻找某个特定的房间,我没说错吧?”
陈默眯了眯眼,刚要回答,却听见眼镜男又跟着说了一句:
“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
陈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
自问自答很有意思吗?
嘭!
一声巨响在二人背后响起,转头看去,一只血红的脑袋砸破房门,钻进了房间。
你别说……
抛去这个怪物的形象不谈,就单论这个姿势……
还真有点像某些日本电影里的场景呐……
既然动不了,就别怪我趁机对你做些什么了!
陈默上前两步,抄起刚才坐的椅子,直奔大门上挂着的脑袋而去。
“没用的,你觉得它都能用脑袋破门了,还会怕你拿椅子抡几下吗?”眼镜男明白他想做什么,在身后说道。
“你有别的办法解决它?”陈默反问。
“当然有。但是得做些准备。”
眼镜男看了他一眼,从窗台边翻身跃下。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