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气很好,天空碧蓝。
杜子滕印象中,那天是个周末,他是到图书馆找资料,完成下周的一论题。
本来那天不必去的,但他不喜欢人满为患的图书馆,周末人不多。或者说,周末没什么人。新大的同学不是书呆子,该放松时,该休息时,绝不吝啬大把的时间。
早上,阳光在校园里四处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暖却不强烈,暖风习习,带着一股海水的气味,以及花草的清香。
杜子滕穿着随意,熟练地在门口刷了学生卡,径直走进了图书馆。
早上人更少了,只看到一个瘦弱白皙的女孩儿坐着看书。
瘦,这便是他对夏雨昕的第一印象。
人少正合杜子滕的心意,他也不去注意有什么人,在一排排书架前穿梭,根据标号和类目找着自己需要的书籍。
他这次的题目与中国北宋密切相关,那曾是中国古代文化最为鼎盛的王朝之一。
那本是研究宋朝积贫积弱的起源的一个论题,但杜子滕不曾想到,这个论题被自己逐渐推翻,自己的生活也会轻而易举地被改变。
他找了《宋史》,《资治通鉴》,《宋史纪事本末》,还有尹沛霞的《宋徽宗》,就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翻看起来,他尽可能找最原始的资料来印证他的论题,这样更有说服力。
不一会儿,本子上工整的汉字多了起来,虽然那只是一些草稿和粗糙的记录,但仍不失美感,他是华人,对中文和英文都极其熟悉。
排版工整,字体俊秀,笔迹苍劲。
但他不知道,中国国内的大学生能达不到这个水品的,不多。
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起身返回书架,又是一番搜索,直到手指顺着编号游走,到达一处空隙。
他想要的那本书就应该在这里,现在却不见了。
那是南宋李焘(dao,四声)的《续资治通鉴长编》,这本书虽然没有《资治通鉴》名气大,但其于宋史的价值却是无可比拟的。
杜子滕微微皱眉,有些遗憾。
但他觉得今天好像刚见过这本书,又有些想不起来了。索性就带着借了的几本书正要返回家中。
杜子滕径直走过去,还是那个瘦弱的女孩,后者仍坐在那里,静静看书。
“这本书你大概会用多久?”他指了指她手中的书。
“两三周吧,等论题结束才会还”。
杜子滕有些惊讶,看年龄应该是新生,但这个时候就做难度这么大的论题,很不寻常。
“介意中午一起吃个饭吗?我请客。”
第二句话是关键。
于是,当杜子滕看着夏雨昕往嘴里塞着羊肉饺子,连连称赞的时候,发觉了这一点。
他单纯地对她感兴趣,当然还有她手中的书。
午餐吃的米饭,麻婆豆腐,鱼香肉丝,还有几个素菜小炒,加上一盘羊肉饺子,两个红烧狮子头。
这是一家经营很久的老餐厅,尤其以中式菜肴而闻名,店内环境极为雅致,就在学校对面。杜子滕几乎每周都要来几次。
不过更令她吃惊的的是对面的女孩儿中文也不错,才刚上大一,专业知识也是异常丰富。
他兴奋了。
不知不觉便聊了很多,她思维敏捷,对不少事物都有自己的主见,侃侃而谈,顺便提到了组队一起做专题的事情。
原本杜子滕是想请客吃饭,让小学妹把书让给他。
现在书没拿到,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他答应了。
接下来的一周,每天一下课,两人就呆在一起,从各类书籍中搜集例证,举例排版,撰写论文,常常熬到深夜。当然,主打还是杜子滕,毕竟多学了一年,各种事情更是极其熟练,尤其是古汉语。
而夏雨昕也不赖,各种事情一点就通,做上两下往往就得心应手。
杜子滕很开心,不仅是工作量大大减轻,他还推翻了之前的论题,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捡到宝了,这个宝就是夏雨昕,自动送上门还特别听话的那种。
一个月后,他的导师大大夸赞了他,宋朝不弱的论断近年来有人提出过,但能从整个北宋来入手,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多个角度分析,结合不少的具体实例做出论断,分析地极其详细,论证充足有力,实为难得。
导师拿着新鲜出炉的论文啧啧称赞,对于他研究的进展很满意,还很关心的问了最近的学习生活状况,包括那个第二作者是谁等等。
那篇论文引起了很大反响。
论文的作者是:杜子滕,夏雨昕。
从那之后,两人的名字就几乎是次次同时出现,两人的身影也时常在校园里,餐馆里同时出现。
夏雨昕不断变化着,调整这自己的生活,选修了舞蹈和音乐,懂得品尝各种美食,跟着杜子滕时常出去“疯玩儿”。
夏天,他们一起在金色的沙滩上奔跑,会在遮阳伞下打开一个汁水四溢的西瓜,会一起学游泳,潜到海下看那五彩斑斓的珊瑚礁和住在里面的小丑鱼。
他因她而改变了许多,她也为他改变了许多。
夏雨昕从来就只有一个愿望:想拥有一个家。
她毕生追逐的,他却生来就有。
这世界真不公平呐!
夏雨昕在爷爷奶奶还在世时,曾有过一段快乐的童年,但随着两位老人的相继离世,父母和两个叔叔因为财产问题争得头破血流,学识不高,吝啬自私的父母是她挥之不去的阴影。
小小年纪便看尽这一切,流尽了眼泪也无济于事。
从那时起,她逐渐坚强起来,也愈发地孤独起来,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辛酸,连中文都是自学的。
她最终考入了新大。
没人知道这十多年她是怎样熬过来的,知道她家境的同学眼中多是讥讽。
直到她遇见杜子滕,也是第一次,她发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少年,大周末的去研究宋史。
于是,她悄悄拿了那本《续资治通鉴长编》……
到中午那顿饭,她故做粗鄙,同时显露学识。
从少年眼中,她没有看到任何的鄙夷或不快。
她放心了。
从此夏雨昕逐渐地将自己的生活和他紧紧捆绑在一起,她能安心地找到一个心灵的港湾。
最关键的是,她真的好喜欢那家餐馆的饭菜。而杜子滕每周都会找借口带她去吃。
……
在一块白色巨石的后面,杜子滕盘腿坐下,回想着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厚厚的衣服盖在夏雨昕身上,杜子滕不放心,又帮她穿上了一条裤子。
她发烧了。
夏雨昕躺在杜子滕怀里,紧紧依偎着他,眼睛半眯着,看着杜子滕那张清秀的脸蛋,一只手放上去,捏了捏。
柔软的触感传来,她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的时光。
杜子滕一只手紧紧抱着她,另一只手不安分地玩弄着她的长发,轻抚她的脸蛋,耳朵,夏雨昕舒服地享受着。
过了大半天,睡足了觉的她感觉精神好了一些,但仍歪腻在杜子滕怀里,紧紧抱着那坚实的胸膛,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不见。
见他有些累了,夏雨昕才抱着他一起躺下……
但他们没发现的是,泰利早已消失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