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看开了。
颇有点像人们常说的“以德服人”的自嘲。
实际上,历史上几乎没有哪个王国,或者王朝能做到“以德服人”。
对此,先秦的政治家们早有论断,以惠诱人,结果无非是“燕人不附,鲁人不来”。
简而言之,就是以“德”来招纳列国归附,只能是白白浪费人力和物力,落得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论断有些过于绝对。历史上有过唯一一个实现了“以德服人”的王朝:明王朝。
朱明帝国与历代中国正统王朝不同,虽然也是以强大的武力为立国之本,但是用来征服世界的并非“大棒”,而是“胡萝卜”。
朱明皇帝们以帝国足可睥睨全世界的丰厚财力,建立起远超之前的强汉胜唐,以及之后满清的庞大朝贡体系,势力所及冲出亚洲,远到非洲红海边都出现了荒服之国。连桀骜不驯的日本幕府将军足力义满都心悦诚服的接受明朝认命。
就算是欧洲救世主贴木尔,就是那个一战定乾坤,击败将要毁灭全欧洲的奥斯曼苏丹的,中世纪欧洲列国最大的恩人,都一度像个奴仆一样,拜服在明朝永乐大帝脚下。
当然,这位自称是蒙古贵族的突厥人,很形象的展示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人虎变”。他战胜闪电苏丹,成为欧洲救世主之后,不但否认曾是大明臣属,甚至还妄图把BJ变回大都。
此人对天朝上国由跪拜到拔刀相向的转变,也充分说明了“以德服人”建立的联系有多么脆弱。
当然,忘恩负义者,和叛徒多半不会有好下场。这位狂妄的军事狂人在准备好侵略中国的军队之后,就在狂热中因病去世了。其实,这对此人未必是坏事。没能翻过葱岭入侵中国,至少保住了其连败西方强国积累的,来之不易的盛世威名。
所谓盛名,多半难副其实。
从其早年经历可以看出,他之所以向西征伐,而不东进图谋,完全是因为他打不过东边的鞑靼、兀良哈、瓦剌、畏兀儿等蒙古分支,只能想办法去兼并较为弱小的西方部众。
而以上这些其无法撼动的强大势力,不是被永乐大帝驯服为看家护院的仆从,就是被他用铁骑鞭笞教育,不得不俯首称臣,学习与大明皇帝相处该有的朝规礼仪。大明朝的舰队能以“胡萝卜”通行四海,真正依仗的正是本土强大的武力。
南北二宋被某些学者鼓吹为中国历史上最富有的朝代。m君并非考据学家,实在无法辨其真伪。但是,两宋就算不是历史上的最富,至少也是当时整个东亚,乃至大半个亚洲最富的国家。如若不然,断然负担不起每年要缴纳给先是辽、夏,后是金果的岁币。
同样是富得流油的大国,为什么明帝国可以“以德服人”,成为列国拜服的宗主国,而两宋就只能是拜服别人的一方呢?
区别,大概就是明帝国可打遍天下无敌手,而两宋却守成有余,攻取不足。
有很多人特别喜欢嘲笑两宋。其实,以m君看来,两宋的武力水平,公平来说是尚可。远没有别人嘴里说得那么不堪。
这两个朝代之所以看起来一直不死不活,除了其统治阶层自身能力确实有缺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南北宋在建立之初,就是一种将死的态势。
以北宋为例。
北宋在建立伊始,版图就是极其不完整的,缺失了传统中原王朝用来压制北方势力的,由辽东到河朔的一大片领地。
这块领土有多重要?
从地图看是一目了然的。所谓燕云十六州,其实大致相当于唐末河朔三镇故地三分之二的领域。
也就是说,北宋在灭北汉后,所建立的大一统王朝,实际上只基本拥有原本的河朔三镇的魏博镇。而卢龙镇与成德镇的大部分领土都在辽国手里。
要知道,当年安禄山手握三镇雄师,事实上几个月内就终结了大唐盛世。之后的田承嗣等历代河朔豪强扎根三镇,硬是能与大唐天子分庭抗礼上百年。
以皇帝能成为东西突厥,康白九姓尊为“天可汗”的,盛极一时的大唐帝国之国力、军力,尚且无法奈何三镇一体的河朔豪强。河朔蕴含的战争潜力可见一斑。
可就是如此重要的地方,已经被敌方大国占有并消化。单是三镇就抵得住一个盛唐,再加上一个生机勃勃的契丹帝国。北宋在战场上的颓势几乎就是必然。
可以说,失去燕云十六州,造成了北宋天然的劣势。
毋庸讳言,北宋不是一个奋发有为的帝国。
对辽处于战略守势,这是北汉建立之前就形成的形势,罪在始作俑者“儿皇帝”石敬瑭。北宋对辽作战不力,还算有情可原。赵光义两征契丹,虽然都是大败亏输,但御驾亲征,身中数箭,倒也称得上是一位豪杰。
可自宋真宗、宋仁宗等执政后,被割据夏州的党项贵族接连夺走瓜州、凉州等共计二十几州之地,就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只能怪“夏竦何曾耸,韩琦不为奇”了。
西夏建国,对北宋最重要的影响,不是要面临两线作战,而是彻底失去反攻辽国的机会。
历代中原政权强盛与否,有两个重要标志,一个是拥有辽东一带。一个就是完全占有夏州、凉州等地。
如果失去辽东这个桥头堡,就要面临北方政权的威胁。一旦被敌方深入河朔,就会面临北宋初年对契丹的被动态势。
如果不能占有夏、凉等马场,并在此建立有效的防御,就会重现西汉、大唐建国初期,游牧民族直接打进关中的险恶局面。
北宋的尴尬就在于,两种险境并存。其在澶渊之盟后,虽然已经在政治上矮于辽国,但勉强可与之并立南北。但在西夏建立后,就徒具与辽分庭抗礼的虚名,实质上沦为次等强国,无法与辽争一日之短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