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死神的身影离我妹妹远一点,再远一点、、、、、、、
这个妹妹总是让人心疼而怜爱,总以为刚忙完了一切事情,可以喘口气可以轻松的好好过几年轻松的退休的日子了,可是却一刻不停歇的碰上了这事,不可抑止的泪总是不合时宜随时滚落。
我机械的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回想着前两天小明带着哭腔给我打电话说“三姐,芬姐病了”是吗?我并不在乎的说,虚的一个,谁不得病?现在这个年龄小病是不断的,可是只听见小明抽泣音却不说话,心里一紧,小病?小明不会是这样的语气,好像要哭了似的,内心不由得也紧张了,忙问,到底咋了,啥病?小明说,是神经元远动病,神经元运动症是什么病?我追问着,就是渐动症,是任何药物都治不了的病,只能等着死亡。小明说着放下来了电话,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脑袋发空,很久才放下电话,忽然就觉得全身无力,眼前雾蒙蒙一片,只有不断流出的眼泪才证明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一股股的辛酸和悲伤压抑不住的在心头乱窜,无力跌做在沙发上放声大哭,老天爷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得这个病呢,这怎么可能呢,脑子里如机器轰鸣般不断回响着“渐动症”三个字。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忽然想起要给小妹打个电话,我手脚忙乱着,手机都拿不稳,电话拨了过去,带着哭腔说芳啊,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在哪儿,我去你家,芳:“姐,你怎么了,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别让我紧张”我哭着说阿芬得了渐动症,这可怎么办啊,你等着我,我马上去你家。
我怎么打的过去的,我不知道,只是身体僵硬的不听使唤,如梦游般的眼睛无法停止流泪.小妹打开门,四目相对,小妹也是泪流满面,没有语言,只是都扑向对方,紧紧的抱着对方,放声大哭。
此刻所有的震惊伤痛铺天而至,只能用泪水尽情的释放,也只有紧紧相拥的温暖温暖才能撑住这崩溃的消息。
意识在脑海中回流着。这几天我无法正常的生活,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是宁夏最权威的专家给出的肯定的回答。老天爷是不公平的,太残酷了,这一刻,我心中充满了对老天的恨,对这个悲苦一生的妹妹无力的悲鸣。
医院
(第三节)
住院快一个星期了,没有人告诉我真实的病情。我也不问,不是不问只是不敢问,怕听到让我无法承受的崩溃。
下午女儿给我边剥着香蕉边说,妈妈,你不要想那么多,什么都别想,你看人家著名的科学家霍金也得了这个病,都活了几十年呢,所以你要坚强的面对,我一惊,便说,这个病我知道啊,是不是就是瘫痪?女儿一听,立马小脸涨的通红,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过了一会儿,女儿小声的说,妈妈,你知道那个科学家霍金啊?我说:怎么不知道,电视上,手机里到处都说霍金去世的消息和他得的病,霍金前些天刚去世,他得了病一直瘫痪,瘫痪了很多年直到前些天去世。女儿睁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我说,妈妈你怎么这么厉害?我说,那你以为你妈妈就是个家庭主妇啊,什么都不知道,我可是什么都关心的,包括国家大事,女儿眼眶红了,只是尽力压抑着,我努力压制着心底翻腾的巨浪,面上却温和笑着与女儿说笑着,我不能再给儿女增添负担了,她们肯定非常的痛苦和崩溃,如果我不坚强一些,那我的儿女怎么办,我的兄弟姐妹们又能怎么办,她们付出的爱和努力都只是希望我能勇敢的面对病情,虽然现在还在隐瞒着我,可我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这份浓烈的亲情。
一下午我笑着,实际上我的笑容是僵硬的,身体是僵硬的,手脚是更是冰凉的,女儿走后,我呆怔着,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唯一的一点生的蜡烛熄灭了,无边的阴冷向我扑面而来,我冷的在病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却瑟瑟发抖,虽然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可我感受不到,只是冷,彻骨的冷。
病房里有六张床,空气浑浊而让人憋闷,而我更是憋闷不堪,可也没有办法,住院就是这样,没得选择,我一天打两瓶吊瓶,只是一些营养神经的药,对这种病好像没有特效药,我无奈的叹口气,生命在疾病面前总是脆弱不堪,明晃晃的灯光刺眼的照着,病房里开始噪杂,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冬天的夜晚黑的特别早,对面住院的大姐有八个儿女,现在吃饭的时候都集聚在床的周围,大姐笑的一脸的幸福。每当我们发出惊叹说:哎呀大姐,你好福气啊,生这么多孩子,还都这么孝顺,这个时候的大姐脸上便显出骄傲和满足的神情来,这时的大姐是幸福的,她早已忘记为了拉扯这些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她只记得现在儿女绕床的幸福和满足,这就是母爱,不求回报的爱,只要儿女给她一个微笑她便开心的就像吃了人生果一样。羡慕的同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温柔的走路却又像一阵风的女人。
母亲这一生也生了八个,也是个个有出息个个都很孝顺,当然除了我是最没出息的那个,笑,十个手指伸出来还有长短呢,我宽容的原谅了自己,那个小身板的上海女人是用怎样的艰辛才把我们拉扯大啊,母亲不在了,前些年就已经去了天堂,我相信在天堂,那儿没有辛苦没有苦难,只有快乐只有享受不尽的欢乐和美食,妈妈太累了,所以上天早早的把妈妈带走了,只是这也是我心底永远的遗憾,妈妈活着时没有更好更努力的照顾妈妈,哎,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遗憾和后悔,母亲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子女,而儿女却总是在父母不在了才后悔没有做到更好,这就是父母与子女的区别,也是活在当下和做在当下的区别。
中午吃了大嫂送过来的炖鸡和青菜,还有米饭油饼,为了加强营养
我拼命的吃,感觉现在我的使命就是吃,无奈却又感动。
下午我让小弟回去了,从我检查那天开始小明就一直陪着我,全天候的陪护,寸步不离,晚上不让陪了,我现在还能动,又没有什么事情,陪着都休息不好,吃过饭,我拿着碗盆去水池洗,只要胳膊不上举,双手没有什么力量,做饭、洗洗涮涮什么的现在都还可以。
走廊的风有些阴冷,毕竟是冬天,窗口的风小心翼翼的鬼鬼祟祟钻进来贪恋这里的温暖,而我却想逃离这里。
坐在病床上,拿起手机开始查找什么是渐动症,我不是特别明白,当着亲人的面我不能查,不能哭,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让她们的心里也好受一些,这是彼此真实的欺骗,彼此隐瞒却又含着浓浓的心疼,世事无常,而我在隐瞒与被隐瞒中悄然数着日子,不管怎样,我必须了解这是什么病,现在有手机什么都可以查得到。
“渐冻人症”是运动神经元疾病(Motor Neuron Disease,简称M.N.D.)的一种,医学上称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简称A.L.S.)。因为特征性表现是肌肉逐渐萎缩和无力,身体如同被逐渐冻住一样,故俗称“渐冻人”,也称“渐冻症”。这是无法治愈而且致命的病。史蒂芬·霍金也是得这种病。患者常在病后3~5年内死亡。多数国家ALS的患病率为5人/10万人~7人/10万人,高的可达40人/10万人。太平洋关岛地区为该病的高发区。中国尚无较准确的统计资料。发病年龄(成人型)20~80岁,平均57岁,男患者数量倍于女患者。“渐冻人”的特征是脑和脊髓中的运动神经细胞(神经元)的进行性退化。由于运动神经元控制着使我们能够运动、说话、吞咽和呼吸的肌肉的活动,如果没有神经刺激它们,肌肉将逐渐萎缩退化,表现为肌肉逐渐无力以至瘫痪,以及说话、吞咽和呼吸功能减退,直至因呼吸衰竭而死亡。由于感觉神经并未受到侵犯,它并不影响患者的智力、记忆或感觉。病情的发展一般是迅速而无情的,从出现症状开始,平均寿命在2-5年之间。
我木木的看着,手指微颤着,嘴角不由得张大,呼吸变得困难,眼睛迷迷蒙蒙的看向窗外无边的黑暗,我没有想到这个病是如此的严重,没有可以治愈的药,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天天走向死亡,眼前似有一张巨大的网张牙舞爪的要扑进来吞噬我,而我只是惊恐的抱紧了越来越没有力量的双臂,想使劲的缩回被子里以寻求并不存在的温暖,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我不是不坚强,只是这一刻我没法坚强,血液在这一刻凝固,现在,我只是一个即将被死亡吞噬的无法反抗的小虫子。身体不断的冰冷却又不断的出汗,冰凉的感觉让我触到了死亡的味道,我抱紧被子,捂住嘴任凭泪水将我吞没,孤独无依的恍如置身在黑漆漆的大海上绝望而无助。
早上醒来,入眼的还是白,一时间竟然无法适应这样的白,耳朵里还是噪杂,昨晚不知道几点睡去,所以早上起晚了,一看七点多了,周围的人习习索索的来回走动着。怔了一回儿,忽然反应过来,不好,小明要来了,而我此时肯定是顶着两个熊猫眼,这要让弟弟看见又开始难过了,这可不行,我不能让亲人每天都活在难过和担忧中。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起床,快速的走到卫生间镜子前,一双核桃眼一览无余,我立马用冰水敷用盐敷,忙乎了半个小时总算消的差不多了,接着抹脸用粉液遮盖住,总算收拾的像个正常人了,才长出一口气,这时就听见小明的声音传过来,姐你不打算从卫生间出来了,我立马笑着应声走出来,小明提着一大堆早餐,这是彻底的把我当小肥猪养了,看见弟弟的那一刻心情也好了很多,小明看着我的脸但没有吭声。
吃过饭,弟弟就蜷缩在我病床的一侧,我们面对面躺着。我专注的看着这个弟弟,这是最小的弟弟,性格倔强,善良,脆弱而又敏感。心里长期的压抑不得志使的他前些日子得了忧郁症,前列腺发炎,饱受病痛的折磨,刚好一些,而我又住进了医院,而他却又全天伺候不离左右,苦难的人生啊总是折磨着努力挣扎的人。
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我的身边,嘴角还是那么倔强的微抿着,双眉紧蹙着,连睡着都不能放松,这是为他的这个姐姐忧心焦虑不安呢吧,我伸手想抚平他双眉之间的皱纹,却又怕他惊醒,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这样天天陪着我,很累很累,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时间在悄悄的走着,而我却想这样永远静好下去。
外面的天空是晴朗温暖的,弟弟建议陪我去不远处的花鸟动物市场去看看,他细心的为我穿衣服,我说我能行,他说,这样可以快一点,等你穿好了万一太阳下山了呢,弟弟笑着调侃我。
走出医院大门,好清新的空气,干裂而又清爽,带着北方独有的味道,不像南方的空气温婉而又黏糊,我还是喜欢北方的空气,天空总是干干净净的,蓝的天白的云,非常的纯净,轻盈的云跑来跑去的调戏着深蓝的天空。
我深吸一口气,直达肺底,全身都舒畅无比,心情也变得轻松了,我挽着弟弟的胳膊,顺着大路向花鸟市场走去,这样的天气会情不自禁的让人心情放松,我仰头看着弟弟,笑着说,看你都快愁成小老头了。弟弟笑了,这一笑太阳都快被刺着了,这一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懵懂的天真少年,是啊,笑着真好,能舒畅的呼吸空气真好,能有亲人的陪护真好。
我们走进鱼市场,里面真热,热带鱼是需要高温度的,弟弟一一给我介绍着每一种鱼,我是不懂,这些年只为生存挣扎,那有空或者闲情雅致啊,看着这些游动的五彩斑斓的鱼,或较弱或勇猛,一个个形态各异自由自在,可却被养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它们的心里或许也有很多不甘吧,被人讨价还价被人观赏指指点点,也是它们不愿意的吧,也可能是愿意的吧,可这个世界生存的法则就是这样,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高兴与否,都一样的各自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我正在神思抛锚时,猛的脑袋上就挨了弟弟一记爆栗,想什么呢?这才从胡思乱想中回神,笑笑说没什么,最近每一样细微的事情都让我浮想联翩,现在对于我来说最多的是时间最少的也是时间,以前没有时间去想去看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每个人每一个物种都有它的生存法则,我们不能用不对等的想法去想它们,亦如它们不能想象我们的世界,我们也在这个世界挣扎,努力生存努力辛苦,也想要自由的生活,但却被世俗伦理牵绊,一辈子蝇营狗苟却不知能所获什么想得到什么,也许因为得了绝症,豁然想通太多的事了吧,顿悟了很多吧,挽紧了小弟的胳膊,我最该珍惜的是眼前这一刻的时光,眼前的亲人,眼前的花草树木,眼前的空气,眼前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