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爆喝之声,天潇心中打了个突,不会吧,难道去借个书都要被骂一顿吗?他身边预读班的那些同窗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借还是不借的好。
好不容易轮侯完了前面的队伍,他们几个被带到了孙夫子面前,金少芒也是在最后走了进来,看样子也需要借书。
借书的地方并不太大一张陈旧的红木桌子上杂乱的堆着各种文房四宝和线装书,手札,和竹简。孙夫子躺在桌子盘的一张躺椅上,哼着小曲。
走近看,孙夫子脑袋却不是纯粹的光头,上面还有着稀疏的毛,一根根梳理的都很整齐,鼻子很大,而且是红红的那种,胡子不但茂密还很长,整个看起来像个街边酒铺里面的糟老头一般。
他抬眼看看面前这几个面生的小子,眼睛却转了起来,天潇看在眼中,心里突突突的跳,这老家伙要使坏!
孙夫子开口了,“你们几个是刚进来的预读班小子吧,今天第一次过来借书?”
众子低头,异口同声的回答,“是!”
“好,你们如此好学,我便给你们机会。”孙夫子说道,脸上露出笑容。
众人闻言大喜,有这般好事,居然孙夫子还会网开一面?
旁边负责维护秩序的学长却是暗暗偷笑,你们还是太幼稚了。
只听到孙夫子接着说,“我会问你们一个问题,轮流作答,我满意了就给你们借书…“
“但不满意嘛,你们试读的这段时间就别过来借了,嘿嘿!”
果然!最后两声笑声让天潇感到毛骨悚然。
“师…师长,学生暂时不借了。”天潇旁边有个矮个子学生战战兢兢的说道。
“啊,有点晚了,你还是得回答问题。”孙夫子捋捋胡子,“不过你的赏罚就有变化了,我满意了你可以不借,我不满意的话,以后就别过来看书了。”
那学生顿时脸色煞白,各人也都大惊失色,倒是金少芒表现的还好些。这是当然的,他自己家就有着很多藏书,就算没办法借到影响也不大。
孙夫子大笑,“哈哈,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我就出问题了。”
“很简单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就从你开始吧。”他手指着队伍一头的学子。
那学童恭敬回答道,“禀夫子,爱己即对,伤人则错。”
孙夫子嗤之以鼻,“这样说,你觉得自私自利就是对了,杀敌保家也就错了。回去吧!”
学童目瞪口呆,努努嘴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来。
“下一个。”
“禀…禀夫子,杀敌保家是对的,自私自利是错的。”这家伙,倒是有点小聪明,居然把夫子原话搬出来。
“哈哈,居然这样心机,小小年纪,厚颜无耻!”开始先笑接着面色突变,孙夫子喝道:“你这样说,上沙场的敌人对你而言也是对的,能力小做了只对自己有益的事是错的咯。不通不通,下去!”
接下来是金少芒了,他也不知如何应对,眉头一皱,上前说道:“禀夫子,学生金少芒,在我看来,当代对错并不能完辨,但以史观之,唯业成者对,业亡者错。”
“噢,有意思。”孙夫子似乎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成王败寇吗?”
“夫子,学生觉得成王败寇有部分意思,但世间判断对错也可以用这个来说明。”
“嗯,你先站一边。”孙夫子点点头。
金少芒面露喜色,从队伍走来出来,昂头站在一旁。
之后几个回答,也是被驳斥了一顿,回头丧气的站回了队伍。
轮到天潇了,他却没有慌张,这个夫子提出的问题似乎很简单,却一点也不简单,但是却不是为难他们,倒有点想启示点什么。
他心中,升起的是一种油然的感觉,很奇妙,似乎能够触碰到了眼前这个貌似糟老头的夫子问题的核心。
“到你了,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天潇作揖,恭敬回答:“对是什么,错是什么。”
“哦?”轮到孙夫子有点惊奇了,但他又不肯定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是不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问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禀夫子,学生答案就是对是什么,错是什么。”天潇目光闪烁,补充道,“对错相对,互为对错,但从学生角度,唯有此时以义取之。”
“吹牛!”孙夫子逼问道,“年纪小小,懂得什么是以义取之!”
“夫子,学生有名兄长。”天潇却是不惊,缓缓作答,“本来武艺学成,佳期临近,却自愿维边护国,于亲于故,却不能述其对错,学生看来,这便是义。”
“嗯,”孙夫子沉吟,这学童从很简单的事情中说对了一个判断对错的方法,倒是不错的一个回答。
“我问你,先前这位学子回答,成王败寇,你怎么看?”
“夫子,“天潇瞟了一眼还在那边得意的金少芒,“学生并不能苟同。”
“哦,为什么?”
“对错为心之判断,成败非人能独控,此为用心先后,并不能区分二者。”天潇顿了一下,缓缓说出:“仅以成败论对错,只能说失却本心,也有舍弃大义的风险。”
金少芒听闻,脸色剧变,天潇说的没错,即使他自己也意味衡度得当,没想到这个关键。
“哈哈,好!”孙夫子笑声响起,甚是满意,“的确老夫也想留着最后给你们点评,没想到居然有初学童子看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夫子,学生吕天潇,学前九班离夫子学生。”
“嗯。”孙夫子满意的捋着胡须,“今天你们几位借的书都可以拿回去了,去一边办手续吧。”
最后他又和蔼的问天潇:“你借的是什么书?”天潇递上手中的书,孙夫子一看,“呵呵,陆习传,好好看看。”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婵婵等人看到天潇出来都迎了上来。
天潇抹抹头上的汗,说:“没想到这个孙夫子,居然借一本书要大费周折。”
“不会吧?被为难了吗你?”乐濠笑道,于是天潇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婵婵奇道:“天潇哥,我上次借书就问了为什么想看这本书,就让我去登记了。”
“就是啊,我借书也没有被问问题。”均耀也是在旁作答。
看来是自己遇上了孙夫子犯傻的时候了,天潇只能耸耸肩头。
一行人离去,渐行渐远,这时候踏出门槛的金少芒,看着远去天潇的身影,却是咬紧牙关,紧握双拳。
午间没有课,学前九十班早早可以放学了,路上走着,天潇心里却还是惦念着怀里的那本书。
陆习传,自己看了那么久,那一个个小故事没有任何的异常,用的言语也是相当的朴实,究竟有什么蹊跷?为什么体内的梵音要让自己去借它回去?
正想着,觉得有人拍了自己一下,一看,是均耀。
“天潇,你在想什么啊?”均耀奇怪的看着他,“我和你说了那么久都没听见。”
“哦,哦?”天潇不好意思,自己想的太入神了,“我还在想明天干什么呢,书院不是休息吗?”
他压低自己的念头,也还是没有和均耀说自己真正想的东西。
“是啊,明天可以休息下了,不过你不是和临河哥约定要去北塔崖上修炼吗?”
天潇一拍脑袋,“对啊,我都忘了!”自己和车临河已经约好了时间。
“走,我们赶紧回家,“天潇拉起均耀的手,“我还要去和顺儿说一声,忘记告诉他了,怕明天又给蓝婶干重活去了。”
“嗯,回去我还要跟吕叔研究那个助工偶,他说有些东西要我学一下,以后大有用处。”
“哈哈,我爹对你这么好,要不你直接做我爹义子好了。”天潇揽起均耀肩膀,亲热的拍了拍,“要知道,我可不会欺负弟弟的。”
均耀脸上居然泛红,他推开天潇,“这要看吕叔的意思,不过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不管你事。”
“哈哈,弟弟。”
“一边去!”
回到家中,均耀就去棚子里帮忙了,天潇掏出那本书,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陆习传”,书名三个字是草书拟就,蓝色的纸质封面,还不太显旧,上面还有一些地方有着细细的灰尘,显然很少人看过。
书是由白色麻线穿就,里面内页淡黄,中间字体有点类似于行书和草书之间,每个小故事为一章节,没有半幅插图。
咋一看,这是一个手抄本,而且是完全由手工撰抄的,因为细细看字里行间还是有些地方有些小墨点,这和刻板印刷的不大一样。
整本书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封面封底都没有写简介或者作者的称谓之类,纸质也是很普通的印书专用纸张。
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次,天潇依旧没有找到任何提示,这时体内的梵音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倒是让天潇好生失望。
怪事,天潇不得要领,只得作罢,他把书放入帐子后面的石鼎中,急忙的朝顺儿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