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托斯等人驾船离开塔希提后,酋长的儿子瓦利带着一个随从来给30多位华人安排工作,他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随从。那随从黑瘦黑瘦,个子不高,胡须稀疏,头发倒是梳得齐整发亮,张嘴能说一口蹩脚的粤语,林靖山他们感觉这人比卡洛斯说的话还难懂。不过,稍稍习惯后,竟也能听懂个七八成。
那人咧着有些不太整齐的牙齿说:“各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伊,吕宋来的,我母亲是安南人,不是这里的原住民,不过我跟着酋长也有好几年了。以前呢,我在广州、香港做过几年生意,会说一点点广东话,现在好久不说了,大概有七八年了吧,我也没想到现在又能用上了,说不好,大家多多包涵!”
接下来,瓦利开口说事,乔伊翻译。瓦利一五一十地说:“各位,你们现在在酋长的管辖之中,一切都要听酋长的,酋长让我负责监管你们做工,以后大家有事,讲不明白的话,可以先跟乔伊说,他会把你们的想法和要求转达给我。现在呢,首要的任务是先给你们自己盖房子,地方嘛,已经给你们选定好了,就在海边不远,以后你们就集中住在那里。我跟你们讲哦,塔希提这里有两大工作,一种在海上,一种在岛上,会水的、水性好的就去海上,风险大一点,可收益也高。不会水的、水性差的就留在岛上,工作比较轻松,没有安全问题。你们现在自己做个选择,看看想选去哪里。我先确认一下,你们有多少水性好的?”
几个华工相互看看,有的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
瓦利点点头说:“好的,还有吗?你们都愿意上船出海吗?”
有几个人表态说:“我可以!”“我也行!”
纯仔也踮起脚举起了手:“我也没问题!”
乔伊点了一下数,一共有12个人。
瓦利满意地说:“好的,以后大家就分两组,你们这组准备出海,任务主要就是打渔、捞海贝。另一组嘛,主要工作就是做岸上的事,采摘水果、种植芋头。出海的这组由我带领,岛上这组主要由乔伊负责。你们两组再分别选出个领头的,这样好互相通气、协调。”
这两组人也没怎么商量,很快有人直接说:“那岛上的就林大哥牵头,出海的就让黑老虎带头吧!”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瓦利高兴地说:“好,那就这么办。现在你们去盖房子吧,乔伊,你领他们过去。”
当地的住房一般用树枝和草叶搭盖,屋顶呈人字形。林靖山注意到,当地有权或富有的人,比如酋长、军官等,他们一般将房子建造在石基或土台上。而普通人就直接搭在地上,有些人家盖的甚至称不上房屋,只是一个窝棚。
他们盖房的地方,距海边不过三十米左右。好处是随时可以看海,吹海风,到沙滩上踏浪、晒太阳,不好的是赶上涨潮,有可能被海水淹到,被强力海风吹倒。另外,靠海湿气比较重,如果直接在地上睡,长时间肯定影响身体健康。
莫佬伍粗声粗气地说:“我觉得这里和咱们家乡的气候差不多吧!”
尤福天直爽地说:“我看,比咱家乡的气候还好,听说这里一年没有四季,差不多全一个温度。”
林靖山皱着眉头打断他们:“先别扯气候,你们倒是说说,这房子怎么盖好?”
有人说,那就跟人家一样呗,入乡随俗啊!也有人说,盖个窝棚就行,反正我们也住不了几年。
“那样不行,我们是给自个儿盖房,还是要讲究点,不能稀里马哈穷对付哦!”林靖山把自己的考虑和担心说了说,大家便都不说话了,觉得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这时,纯仔有点怯生生地说:“我有个想法,说出来你们可别笑话我!”
“你说吧,大家都说不少了!你能把我们逗笑就行!”尤福天鼓励了一句。
“嗯,我想啊,这直接睡地上,怕湿,那就睡天上不就行了!”纯仔说。
“哈哈哈!你还真会搞笑,笑死了!”大家“轰”地笑成一片,有人问:“睡天上?怎么睡?你长翅膀了,还是会吐丝了?”
纯仔咕哝道:“看看,你们还不是笑话我了?我说不睡地上,就是说想个办法,把房子与地面隔开。比如,弄几个树桩,把房子撑起来,那人不就是睡天上了?”
莫佬伍眼前一亮,一下领会了纯仔的想法,他拍着大腿说:“嘿,纯仔这主意好啊!我以前听说广西、贵州那里就有很多吊脚楼,就是用木柱子顶在下面,房子建在柱子上,又好看,又舒适,又安全!”
林靖山直夸纯仔说:“好主意,还是你这个小鬼机灵,真是点子多!”接着,他对大家说:“纯仔刚才说的话,我明白了,我看这主意行,管用,我们就照这法子做!”
就这样,大家开始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砍树的砍树,挖坑的挖坑,打桩的打桩,上梁的上梁,盖房的盖房,几天后,好几座房子齐刷刷地建好了。眼看大功告成,林靖山便让纯仔去喊瓦利、乔伊来看看。这两人一到住地,一下便楞了,瓦利惊讶地说:“哎呀,你们这是怎么想的,这房子怎么盖成这样?”
林靖山马上解释了一下,说了这么盖的好处,瓦利听完,连连说:“佩服,你们厉害,厉害,太厉害了!我上屋里去看看好吧?”
“那还用说!”林靖山便带着他俩走进一座吊脚屋,瓦利转了一圈,又在地板上躺了一下,还用力在地板上跺了两脚,然后夸道:“真好,真舒适,你们这活儿干得真不错,回头我请酋长来看看。”
瓦利回去后,很快就把酋长请来视察,酋长看完后也是连声叫好,说太出人意料了,想不到房子还可以这样建,以后海边的房子都可以考虑盖成这个样子。
接下来,这批人兵分两路,壮实生猛的黑老虎带十几个人去下海,其余的跟着林靖山一起去种芋头、摘果子。黑老虎他们到了海边,一看岸边停着十几艘波利尼西亚独木舟,这种小船是用一整根原木掏空了制作成的,在船舷外侧,有一根浮木用来辅助平衡,有的小船在两侧都有支架,有的船上还装上了三角帆,看起来非常轻便、灵活。
瓦利带着几个土著水手,让他们出面当师傅,带着这12个新人出海捕捞。这些土著水手个个都是“浪里白条”,久经风雨,他们每个人都很热心,连手势带比划告诉新人们说,要想出海捕捞,就要先学会驾驭独木舟。这种独木舟基本不用担心平衡问题,主要是需要学会控制速度、方向,把握风向,新人们也不含糊,学得飞快,没有多长时间就掌握了划船的基本技巧。
再次出海,游荡在碧波万顷的海面上,他们的心理感受与刚来时完全不一样。这次,他们发现,塔希提附近的海水如此澄澈碧蓝,平静祥和,划出好远好远,似乎仍能看到海底的珊瑚、海草、游鱼。
当地土著人捕鱼的方法五花八门,比如用带尖刺的木棍扎,用麻编织的网去捞,用一种草编的篓去罩等等。不过,他们最擅长、看重的是潜入岛礁群下二、三十多米深的水域,去捞一种名叫黑蝶贝的贝类。
第一次看到黑蝶贝时,这些在海边长大、吃过多年海鲜的华人都有些惊讶不已。这种黑蝶贝表面并不规则,呈黑色或黑褐色,有白色的放射线条,每个大约有成人的巴掌大,厚度大约半指高,壳面上生长的鳞片非常细密,排列得像屋顶覆盖的瓦片。这外表不算稀罕,还算平常,可打开壳盖一看,就有些令人吃惊了。壳里面的珍珠层周边显出暗绿色或银灰色,中间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泽,还会泛出红、绿的虹彩,让人想入非非,垂涎欲滴。
瓦利带着一点神秘的表情告诉新人们,黑蝶贝中的黑珍珠是塔希提这里的特产,异常珍贵、稀奇,往往要从几千上万个黑蝶贝中才能发现一颗黑珍珠,真的是万里挑一。经验老到的捕捞者一般从其大小、形状、色泽、光滑和纯洁度就可以判断出黑珍珠的价值等级。那些年间,欧洲、美国的很多商人都纷纷来到塔希提,收购黑珍珠和黑蝶贝,那些黑蝶贝可以用来制作成高级纽扣、工艺品,黑珍珠则用来镶嵌头饰、首饰。在欧美当时的社交圈中,一颗黑珍珠几乎就是身价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