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没有出人意料,李家大手看见的只有那个其貌不扬额小丫头,哎,谁要自己当初慧眼不识人白白错过了这个机会。
可谁要那个丫头命好,撞上了这个香饽饽。
他不顾常人打量的目光走近她,笑道:“丫头,可是好久不见。”这样的他倒是不像平时那个冷声冷气的李一,不过听说他这段时间和那个管家小姐走的倒是挺近的,这样温声细语,大概是随了那个幸运的女子的性子。
“呵呵,大少爷,今儿个可是真有空哈。”她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手指缠绕在一起。这样小的动作在其他人看来没有什么,毕竟,有哪个女子不想攀上李家这棵大树,何况是惊为天人的李家大少。面上底子都不输任何人家。
只有他知道这不过是她紧张的前奏。还好,有些东西她没忘,比如这个见了他身份就紧张的习惯。
她不说话,他就在旁边看着。他不信她还能在这样的目光下不说话,或者是就这样一直低头站着。
果然,她没有让他失望,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她就抬头来,偷偷瞄了一眼这个男人,穿的还是一套藏青色的袍子,流线般舒适的轮廓,精致的五官,她一直都知道他长得好看,但现在的他大有胜过以前。他,还是长大成人。
他知道她在偷看他,只是不想戳破她,看着那样单纯如鹿的眼神,深不见底的眸子突然绽放一抹一样的光彩。
他挑了挑眉,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王婆,你看看,这太阳就要下山了,她一小姑娘的,晚上走路多了也和规矩,你就通融一下让她回家吧。”
“大少,你看这于理不和啊……”
“王婆,虽说你是这作坊的管事,你也知道这酒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酿成的。我也知道作坊里面制酒的师傅少,但一个小女子又做得了多少,你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也好让人家回家跟家人早些聚聚,到时候外面的人听了莫不会夸你,说这作坊里面的王婆是个何等好的人,你看,说在你的面上你也开心,你说,是不是。”
李意半推半就的顺着王婆的话往下说,噎住了王婆剩下的半句话。
“这……这……”
“既然想走,怎么还不走。”王婆还在那边想方设法的留住五月,这边李意看着五月有心无胆的模样,随手喊来一旁跟着的小斯低头耳语了几句后,自然的拉起五月的手,迈向大门外。
这个动作出乎她的意料,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张脸,看似无害,可是只有相处过的人才知道,底子里的他是个怎样冷漠的男人。
掌心很暖,但在夏天的傍晚竟灼热的有些烫人。
不过。这拉这她的手算什么?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她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但是她知道青白人家的女子不会这样。
她在他的手心里挣扎,后者的手却像一把钳子禁锢着她,她用的力越大,他缠着的手臂就箍的越紧,没多久,就可以看见她腕上红红的一片。
他看见了她手腕上红红的一片,方知自己的动作伤到了她,不得已压低声音:“要是不信提前回家就说。”
五月先是一愣,抿了抿唇,算是默认了他的动作,随后,任由他拉着。他是李家大少,想要什么没有,想得到什么得不到,在他面前做什么都不无用工,还不如什么都不计较,反而平添烦恼。
他拉着她很快的走出大门,又拉着他一直向东走。
直到来到一家熟悉的店铺,他才拉着她停下。撩起门帘,示意她进去。整个过程里,五月都在迷迷糊糊,鼻尖传来幽幽的药香和手上感到沉甸甸的重量,她整个人都还在处在梦里。
“李意,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帮她把手上沉甸甸的药包整理了一下,把比较重的提在自己手上,留下一些比较轻巧。
她后悔了,她不该听他的那一句话,他是李家大少爷,他想要人什么时候下工就什么时候下工,李家人想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违背。
从作坊到这里,不远,两条街的距离。他拉着她的手走过两条街的距离,他拉着她的手走过进上百个人的眼里。
“丫头,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
不知是错觉,还是她眼花,虽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可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她还是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似乎是藏着滔天的怒火,不可置信,这样的他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小少年,话不多,但是眼神还是泄漏了心里的一切。可是那张脸,确实是那个高高再上的李家大少爷,惊为天人的李家大少爷无疑。
“为什么,你宁愿做他人的小妾也不愿意来求我?”他看着她,捏着手里的药,短短一句话说出口却像是经历了万难。
他亲眼看见了早上的那一幕,他知道她没有看见他,所以他忍者看着,看着张老婆子走进大门,看着小月末挥杆子,看着张老婆子的离开。
他惊讶自己还能这样面不改色的看着她,也许是多年隐忍的生活习惯磨平了他的性子。
十七岁的她的确和十一岁的她不同,梳着姑娘的发髻,没有发饰,没有珠釵,留着的一缕刘海遮住了额头,但并没有挡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什么小妾?”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什么小妾,什么求他,什么相信他?她不解?
“你还当真是不知道?”李意俊秀的脸上明显写着发怒的前兆,“今天早上莫不是姓徐前来你家提亲,说是要纳妾?”
“啊?”五月抬起头。
“怎么,找不到借口了?”他突然扫了她一眼,眸中的深邃让人不寒而栗。
五月呆住,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李意之口。
“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戚五月,我当真还是小看了你,这句话你还真是问的出口。莫非你不知道张老婆子是做什么的,还是不知道那姓徐的是个什么德行?还是你穷的揭不开锅,要靠着这个男人过这下半辈子?”
他冷讽,字字珠玑,冷漠无情,薄唇里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把发着寒光刀子插在她的心口。亏得自己还把他当作是以前的李一,还以为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李一,看来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李意,你混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你是高高在上的李家大少爷,你不懂,你没有过过那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你凭什么这样子说我,你凭什么。”
五月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这个李意,他没有资格这样子说她,他没有尝过那种苦不堪言的滋味,根本都不知道什么钱对于她的重要。她还有卧病在床的弟弟要养,还有个十来岁的妹妹要养,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越想越气,他凭什么质问她,他以为他是谁。抡起手上的药拼了命的往李意砸去,李意被打的痛不得不伸出手臂挡住五月的捶打。
这个女人,手劲还真大……
“死李意,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质问我的生活。”五月边打边朝着李意吼,“死李意,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滚。”
吼道最后,五月再也说不出话来,手上的药一不小心全部掉在她的脚上,她又气又急,哇的一声哭起来。
“死李意,我讨厌你,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哭完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李意,心里还是生不出好心情。提着剩下的药就往家里面走去,这药,她不能不要,弟弟需要。
次日,五月托了个借口说是身子病了,叫人给请了个假不上工。身子不舒服,王婆也奈何不了。
“唷,姑娘,来看个相啊?我看你额高鼻尖,将来必定是大富大贵之相。”她没有过多的理会算命先生的话,别过脸,走的有些匆忙。各色各样的人不过是为了谋一份生路,她也不例外。
一直走到城东的药铺,碧绿色的门板卸下不久,整齐的码在一边,掌柜站在一边指挥。
今天的五月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昨天晚上她想了一夜,李意是好心帮助也好,无心帮助也罢,她都不应该对他有所亏欠,人活一口气,她不是没有办法赚钱给弟弟治病,只是赚的不多。
“阿叔,你告诉我昨天的药钱时多少?”,老远,掌柜就看见了她,城东家今日的生意不是很好,开门半晌才赢来了她这第一位顾客。
看了她一眼,脸色不太好,连带着语气都有点恼怒。
“丫头!莫不是叔给捡的药不好?”
“不,不,不,不是,是……”
“是什么?丫头,是在怪我不给你赊药还是怎的?”
掌柜话说的有些咄咄逼人,连带着嘴角的胡须都一颤一颤。
那可是上好的养生的药,要不是看在李家大少爷的面子上,他还是实在不愿意拿出来这百年难得一遇的上好野山参。
“阿叔,不是,你是个好人,这几年也帮了我们不少,可是……”
“哟,当然是好人,可是,你有什么好可是的。”颇为不满意五月话,睨了她一眼:”丫头,你说你你家穷,我看你是小孩子,不会撒谎骗人。可“
“阿叔,不是这样的,我是,我是……”五月撇过头去,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留下来。
昨日他冷漠无情的话,她还记忆犹新。她还以为他还是三年前的李一,可是现实告诉她他不是,他是李意。
三年前,李一成为李意,她送他离开。她还记得当时的她是看着李意一步一步走远的,那样的场景不亚于段文韬离开的时候,段文韬离开的时候相送的还有长安,可李意离开的时候远远的一群人只能远远的望着这个如红颜祸水般的男人。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能称为男人,他还是个孩子,半大不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