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凉京终于醒来,揉揉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粉黄色的帐幔,翻身间身下一片柔软,入鼻阵阵清香,竟是躺在一张大木床上。
“这是哪?”
凉京起身坐到床沿,残存的酒劲所驱,阵阵头痛。
“你醒啦。”
小玉拿着打湿的毛巾走了过来,递到凉京面前,“给,擦把脸。”
凉京胡乱擦拭一番,驱了睡意,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个短裤,顿时面红耳赤。
小玉瞧他窘态,咯咯笑道:“浑身上下半两银子都没有,要不是小雪姐替你垫付了酒钱,怕是这会你还睡在街上呢。”
“一共多钱?我...我将来一定还她。”凉京道。
“不用啦,小雪姐说了就当谢公子昨晚搭救之恩。”
说话间凉京已穿了衣服,想起昨日之事,不仅没能打探到仇人消息,还无故惹来事端,长叹一声,大感晦气。
细想昨晚之事,蓦地脱口说道:“你们喊他乔老爷?难道是乔成业的爹?”
“乔成业?”小玉一脸茫然。
“就是又矮又胖的那个,乔家大少爷。”
“哦,我不知他名字,倒是小雪姐曾隔着窗户只给我瞧过,”小玉一手托腮思索道,“如今细细想来,确实又矮又胖...”
“那就是了。”
凉京下了床,穿好靴子,又从桌上收好飞花刀,别在腰间,心中奇怪乔家胖子给自己的印象不似奸恶之徒,怎的他亲爹却如此不堪。
一切收拾妥当,凉京也算完全清醒过来,向小玉执礼道:“谢谢昨晚收留,我该走啦。”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刚迈步,后衣襟一紧,被人扯在手里,回头瞧去眼中尽是小玉满脸的担忧。
“乔家护院现在正满城寻你,倒不如在这再里避几天,他们肯定想不到你还敢待在这里。”小玉急道。
乔家护院四字入耳,凉京突然想起沈自青,半年前不也正是乔家护院的身份。
小玉瞧他入神,松手走到凉京面前,道:“那人满脸刀疤,看着就吓人,你还是别乱走动的好。”
“刀疤脸?”凉京倏地惊叫出声,右手猛地攥住小玉手腕,左手在自己脸上比划道:“可是自眼角划到嘴边这里?”
“嗯,像蜈蚣一般,我都没敢瞧第二眼。”
小玉话刚出口,眼前凉京便似变了个人,见他眼呲欲裂,眉毛拧在一起,似是极为痛苦,手腕间力道越来越重,小玉不由吃痛叫出声来:“公子,公子...你...”。
凉京回过神来,见她已疼的泫然欲哭,急忙松了手,后退一步,道:“对不住,我...我...唉!”
小玉低头轻轻搓着通红的手腕,不知发生何事,偷瞧凉京几眼,见他怔怔不语,胸口起伏不定,以为亦是害怕所致,忙道:“我这里很安全,外人极少进来。”
突然面露羞赧,声音低了下去:“便是晚上,也...也可以睡这。”
凉京正自激动,小玉的话全然没听到耳中,手扶腰间单刀,哼了一声,咬牙道:“正愁找不到你,倒送上门来了。”
心中急迫,一刻都不想耽搁,伸手推开小玉,道:“我要走了,你多保重。”说罢侧身穿过,推门去了。
小玉见他走的如此匆忙,心中挂念,急忙追了出去,不过眨眼间,门外已空无一人,不见凉京身影。
她犹豫良久,终是打消了寻他的念头,回身瞧着尚未来得及整理的床铺,被褥上似乎还留着那人翻身的痕迹,心中莫名一阵失落,喃喃道:
“你...还会回来吗?”
时辰尚早,街上行人不多,只见些出摊的商贩在张罗开张。
凉京疾步而行,心里尽想着报仇之事。那日种种受屈被辱情景尤自发生在昨天,分外清晰,又记起李园一家惨状,不禁眼圈泛红。
转进小巷,凉京轻车熟路须臾间已到乔家门口,想起曾在外院练武场陪练之事,恍如昨日。
“我与乔胖子也算相识,如今若真碰了面,却如何解释才好。”凉京心中犹豫不决,徘徊间,却听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打杂的伙计低头走了出来。
那人掩了门,回头正看到凉京满脸怒气瞧着自己,吓了一跳,仔细瞧去见他身着华贵,以为是自家少爷知交,抚着胸口惊道:“吓死我了,哎,公子所来何事,乔少爷这会还未起身,要不要小的回禀一声。”
“你家护院呢?”
“护院?哪个护院啊?”
“脸上有疤的那个。”
“哦,你说的是靳护院啊,打昨儿夜里出了门还没回来呐。”
凉京双拳握紧,怒道道:“你转告他,说今晚戌时我在城外羊角坡等他,不来就是龟儿子孬种。”
伙计瞧他凶神恶煞般,出口全然不似贵家子弟,心中疑惑几分,道:“公子姓甚名谁啊,小的也好交代则个。”
“凉京。”
“凉京...凉京...”,伙计口中念叨,一时觉得耳熟,歪头想了一会,猛地惊恐出声:“你...你...你就是昨晚...”,话到一半,眼前已空无人影。
凉京狠话放出,终是胸中大石落地,送了一口气,身心放松下来。大摇大摆走过大街,不时拿出飞花刀乱砍一通,路上行人渐多,无不侧目张望。
羊角坡因形似羊角得名,坡上一大片杨树林,多年无人看管,林间草蔓丛生。凉京不多时已到坡下,望着头顶新枝绿芽,自语道:“时辰尚早,我来的这般着急作甚。”
走进林中深处,植被越发茂密,树间挂满藤蔓,若无飞花刀开路当真举步维艰,凉京心中懊恼,悔不该选定此地。
走走停停,终于寻了处平坦地,单刀往地上一插,挨着半截树干坐了下去。
当日那掌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如今修为虽小有所成,是否能胜过那靳谊凉京全无把握。
“不如布几个陷阱,也好多几分胜算。”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用下三滥的手段?”
“那靳谊又不是什么好人,何必对他客气。”
“行事光明磊落才是君子所为。”
凉京脑中两个声音争辩不休,一时心乱如麻,实难拿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