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留在皇后宫内,直到御医说出皇后娘娘并无大碍之类的话,才欲拜见离去。
皇后也不装晕倒了,直接骂道:“你娶的好太子妃,竟然如此无礼!听闻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哪日她杀了我,才算合了她心意了!”
太子道:“母后严重了。乐筱的确是行为耿直,她入东齐还没多久,父皇也说过,不必苛求她完全懂得东齐的礼数。她今日顶撞母后,确实不该,回去之后,儿臣必定罚她。”
皇后看了看太子身后的青儿,知道是她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告知太子了。太子留下来,只是想证实她到底怎么样了,恐她会夸大病情,为难白乐筱。
没想到,太子对白乐筱如此痴,一心包庇,皇后失望至极,“煜儿,你是被那个女人迷魂了,母后在你心里,占重几何啊?”
皇后突感委屈,落下泪来,“煜儿,你成亲之后,眼里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母后了。今日你的新妇如此无礼,你竟然还帮着她说话,母后白白生养你一场啊!”
太子跪下,“母后,儿臣岂敢悖逆母后,若儿臣有不孝之心,必定不得好死。只是母后,乐筱既嫁我为妻,儿臣身为人夫,对她应有宽容之心,她不懂礼法,顶撞母后,儿臣回去之后,必定会罚她。”
皇后道:“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如何罚她?”
侍女们屏息,头也不敢抬,看到太子捏了捏拳头,下定了决心似的,“儿臣会让她面壁思过,期间不准吃喝,直到她认错为止。”
皇后冷笑,“你说到未必做到,她又岂会听从?”
太子道:“儿臣自有办法。”
大公主玉玳带人赶来,闹腾不已,趁皇后分神之际,太子慢慢退了出去。
他迎面出来,看到三公主玉娴也在殿外。风中纤细一袅,她显然是在等太子,“太子哥哥.......”
太子面色不好,淡淡道:“三妹也来看母后。”
三公主屏退宫人,跟太子单独说道:“太子妃嫂嫂性情刚烈,见父皇不跪拜,见母后更不会跪拜。她心里没把咱们当成亲人,就不会曲意奉承,她实在是个直性子。”
几句话说得太子闷闷的,“是啊,她心里一直没有接受过自己太子妃的身份。我与她日日都见,她眼里不曾有过我。”
见太子神色无比落寞,玉娴道:“臣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太子哥哥作为太子,不得不罚犯了错的太子妃,但太子哥哥作为嫂嫂的夫君,应该多宽慰嫂嫂。如此,既平息母后怒火,又可让嫂嫂知道太子哥哥的好。”
小丫头心思伶俐,解了太子心中的罚与不罚的难题。玉娴道:“嫂嫂远嫁于此,除了太子哥哥,没有人再肯帮她讲话了。即便不罚她,她也是很难过的。”
太子道:“谢谢你,娴儿”
玉娴微微一笑,“等过几日,娴儿再去拜见嫂嫂。”她盈盈一拜,进内殿拜见皇后去了。
太子抬头看了看,天空空无一片云,却有愁云密布之感。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得尤其快。太子妃因顶撞皇后娘娘再次成了京都闲话家常的谈资。忽而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妃的野蛮事迹,不奉夫君,不顺长辈,狂妄之极。
这样的女子,怎可母仪天下?太子要重选太子妃的说法要开始盛行,各家明珠少女又有了新的期待。毕竟,得了太子之位,日后必定就是皇后娘娘了。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是奇怪,口采飞扬地讲述边地之景。京都的富贵闲人不少,乍然听闻边地种种异常事端,顿感新鲜十足。说书人连续讲了两天了,引起不小的轰动。
“各位不防猜猜,边地战乱是如何引起的?”说书人越说越胆大。
坐在后座的秦暄明神情微动,果然,有胆大的叫出来,“自然是为了边地第一美人!”
有哄笑,有不屑,有尖酸刻薄之语道:“想来蛮荒之地能长出什么美人来,怕是鼻子眼睛正常些的就成了美人吧!”
“对啊!常听人说,边地风沙漫天,天气异常,女子都粗矿得很!”
秦暄明坐着听着,突然明白了井底之蛙的含义。这偌大的京都,繁华所在,却丝毫无知之辈的长成。
风叶火红似血,应在碧绿的湖水中,色彩鲜明饱和。几叶轻舟泛水而动。舟头坐着一位白衣少女,她抱膝而坐,安静如水。人在舟中便是仙。
秦暄明让船夫划过去,船夫道:“那位姑娘长得是俊俏得很,但是脾气不太好,刚才有位公子上前搭讪,差点儿没被她用石子打掉落水里去。”
秦暄明道:“老板你误会了。那是我们家小姐,我去劝她回家而已。”船夫看了看他,年轻俊俏的小哥,猜测他肯定跟那位美丽奇怪的姑娘是一家的。
舟子并行,秦暄明说道:“如此好风好景,怎可无美酒相配啊!”
白乐筱闻声,转脸看到秦暄明,秦暄明抛过一壶美酒,白乐筱稳稳接住。
“小姐,在下请你品尝初冬美酒。”秦暄明先饮为敬。
白乐筱也饮了一口,酒质甜醇,满是桂花的甜香,“花也可酿成酒,酿酒人的心思也真是奇巧。”
秦暄明道:“可惜啊,这桂花酒是酿坏了的,太过香甜,反而失了酒味。”
白乐筱问秦暄明,“谁酿的酒?”他拿酒给她喝,又说是酿坏了的酒,看来酒不重要,酿酒的人才有趣。她心里有了答案,却不敢肯定。
“他想着自己远道而来的妻子肯定没喝过金桂酒,找了酿酒的方子,足足忙活了好几天,酿得此酒。今日开坛,却发现少了酒味,不愿意再给妻子喝了。是我自作主张,取了来。酒中滋味,得喝的人觉得好,才是好。”
白乐筱知道秦暄明的意思,却又觉得他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这里有那么一个人,是她的夫君。她还没接受自己是东齐太子妃的事实,但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是太子的妻子了。很迷惑,人生匆匆,究竟为何呢?
见她沉默不语,秦暄明取出长箫,徐徐吹奏起来。
湖水涟漪,箫声有凄凄之感。白乐筱枕臂静听,心思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