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攻下京都时,混乱之际,前楚瑛妃动了胎气,生下一个小公主。有宫人贪生怕死,为了求生卖主,谎称瑛妃生下的是皇子,并把皇子逃跑的路线告知赵千霖。
朝代更替,最忌前朝有皇子存活,后患无穷。赵千霖与叶燃共同追杀皇子,从白天到黑夜,一路搜查、追到宫外,是叶燃的人截下了瑛妃的贴身宫女,那个女人怀里抱着婴孩。
宫女跪地,膝行向前,举起孩子给他看,泪流满面哀求道:“大人,只是一个女婴,大人,求您!”
女婴刚出生,眼睛都睁不开,只会哇哇哭叫。
叶燃的刀犹豫了,稚子无辜。
“大人,这只是个女婴,什么也做不了的........”
孩子用力哭着,小脸通红,叶燃想到自己的女儿刚出生时也是如此,不过两年,她已经长成一个无比惹人疼爱的小姑娘了。
宫人抓住他的犹豫,继续哭道:“大人,她什么也不知道,日后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人!”
那个宫人虽是女子,却是个有胆识的。她取出怀中匕首,对叶燃道:“大人,奴婢保证,这个孩子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奴婢愿意削指为誓!如有违背,便教奴婢永坠地狱,不得好生,亦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那宫人真的狠心削去自己的一根手指。血溅草木,孩子脸上也沾了几滴殷红。在场的都是军士,但见她一个女子如此狠绝,无人不动容。
痛彻心扉,宫人强忍着剧痛,回转过来,“大人,求您!奴婢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大人大义!”
是夜,京都城郊,只有叶家的人在。叶燃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放了那宫人和女婴离去。
直到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了,叶燃猛然醒悟,他犯错了。
回到叶家,叶燃向大哥叶灿告罪。私放前朝遗孤,叶灿当即大义灭亲,绑了叶燃。
成罂道:“我父亲真的那么罪无可恕吗?三年牢狱折磨,父亲年纪轻轻便在牢中病逝。叶家人以他为辱,不肯让他的尸骨埋入叶家的坟茔,叶家踩着我父亲的尸骨,成就了忠名。好比现在,叶陌,你杀了我,更全了叶家大义灭亲,一心为国的美名。”
叶陌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叔父的死,另有其因。”
听到叶陌称自己的父亲为“叔父”,成罂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随即,父亲惨死,母亲带着她逃命的酸楚情形涌上心头,成罂心中恨意更浓。
叶陌上前,再次说道:“芙儿,跟我回去。”
成罂狠狠道:“你要么现在杀了我,否则,我到了京都,必将一个秘密公诸于世。”
“什么秘密?”叶陌问。
“我父亲是放了前楚的公主,你们大概想不到,那个小公主现在在哪里?”
叶陌听她说,成罂道:“那个宫人抱了小公主逃到江南,几欲死去,有个大户人家救了她们。后来,那家大户人家的女儿恋上了当今的陛下,再后来,小公主跟着自己名义上的姑姑进了宫。姑姑封了灵妃,那个小公主便是当今陛下的二公主,京都的云槿公主了!”
叶陌被她的一番话惊骇到说不出话来,听她言之凿凿,十有八九是真的。京都早有传闻,二公主非陛下血脉。万万想不到,她竟是前楚遗孤?
成罂道:“天道好轮回!你们这些人要杀的小公主,此刻正是陛下心爱的二公主,叶陌,你敢去杀了她,灭了前楚最后一丝血脉吗?”
叶陌又惊又气,“你胡说!”
“知道这个秘密的不多,你杀了我,又少了一个!”
成罂脸上有几分得意,“我胡说?你派人去江南灵妃的母家李家打听一下便知。李家老爷多年前收养过一个女儿,后来为了自己妹妹有女可争宠,说那是自己妹妹的女儿,为了保全自己妹妹的名声,才谎称是养女。其实,李家小姐的确是坏过你们陛下的孩子,不过一出生便夭折了。她带了自己收养的女儿进了宫,那个女孩就是前楚瑛妃生下的公主!”
叶陌对此事完全不知情,乍然得知这么多,一时真假难辨,乱了心神。
成罂继续道:“我父亲放走的那个宫人叫兰娘,她抱着小公主逃到江南,改名叫兰娘子,她死后,李家将她葬在自己坟茔附近,墓碑上题字兰娘子,你若不信,可去查,那兰娘子左手缺少食指,正是她为了求我父亲放人,削指为誓造成的!”
前后印证,一句也不像是假话。叶陌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父亲冤死,我这个做女儿的无法为他报仇已是不孝。总得知道我父亲是为谁死的,是怎么死的。”
成罂怨恨之意甚浓,叶陌几乎败在她灼人的目光里。
“叔父之事,牵扯太多,我一时也无法完全说清楚。芙儿,跟我回去。我们叶家人,无论生死,都得光明磊落,血要洒在东齐的土地上,你不能这样成了北戎人。”
叶陌上前,欲动手捉她回去。成罂已毫无惧色,“好!你捉我回京都去,让世人都知道叶家还有一个人,一个判入北戎的人!再翻出十几年前的旧事,将我父亲的死、云槿公主的身世都抛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看这次叶家还如何抉择!”
成罂一向不爱言语。她很少说这么多话,今日竟句句紧逼,躲在一旁的尔浦都感到诧异。他虽然早知道成罂的身世,但今日看到他们堂兄妹对峙,不免紧张。他怕叶陌捉了成罂回东齐去,紧张担忧,可又不知该如何解成罂困境。
“一切凭陛下和父亲大人做主,我只需带你回京都去。”叶陌坚持道。
成罂道:“回京都我必死无疑,你就是刽子手,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害了我。”
叶陌出手,成罂全力抵抗。她才不要回到东齐去,两人交战之际,成罂偶尔瞥见了尔浦的身影。
她迟疑了一瞬,被叶陌噙住。
尔浦看到成罂神色,心中一痛。他甚少有这样的情绪。这些年,他最信任的人是成罂,她不止是他的侍女,他许诺过永不离弃的誓言。两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成罂有难,他岂能铁石心肠地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