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铁索带动木桩,移动得更加激烈。
白乐筱手中已无箭,尔浦还有四支,“六王子慢慢找吧。”说着,她要出阵,没想到尔浦又欺身过来,白乐筱侧身躲开,却见尔浦用弓弦套她胳膊,白乐筱一扯,脚下失重,两人一起掉落地上。
见公主落地,木桩移动的速度迟疑了。
“六王子何意?认输了?”
尔浦道:“是公主先输了。公主手中已无箭,先失去了射中彩头的可能。现在,我与公主都落地,若说我输了,那么公主也输了。且是公主先输的。”
习惯看赵鸣飞强大到人神共愤,白乐筱很厌恶这样掩饰自己无能的强词夺理,只说:“那又怎样?”
尔浦笑道:“那今日比赛的彩头自然就是本王的了,本王又何须再费力。多谢公主拱手相让。”
尔浦文武皆能,一向从容自信。二王子要挑动几十万大军示威也得不到的乐筱公主,今日被他一番话说服。想到最终抱得美人归的人是自己,他不免得意过头。
不知哪句话说错了,白乐筱明显生气了,神色阴恻恻的。
白乐筱举起左手,木桩即刻快速移动起来,尔浦吃力应对。
“六王子既如此理论,那么,今日能平安下场的人,是不是才是最后的赢家。”白乐筱抽出一支箭,直向尔浦刺去。
她身形轻迅,穿梭于木桩之中,如鱼戏水般自如。
尔浦则对这个木桩阵很不熟悉,白乐筱攻来的那刻,他着实慌了几分,不留意,被木桩击倒,回过神来,箭头已在眉间。
铁索木桩戛然而止。
白乐筱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笑意,“六王子,我稍不留意,恐怕就伤了你性命。”
尔浦脸色尽黑。
众目睽睽之下,他被白乐筱用箭尖指着。
成罂抽剑过来,被阿遂拦下了,两人击打了几招。
白乐筱收了手,叫道:“阿遂,住手!”阿遂听命。
成罂却飞剑而来,白乐筱抬手挡回。
成罂大有以命相搏的狠厉,招招用力,击碎令她的主人蒙羞的木桩阵。
阿离抱了剑来,焦急,“公主——”她跑到阿遂身边,请他帮忙掷剑给公主。阿遂道:“不用了。”
他看得清楚,成罂哪里是白乐筱的对手。
白乐筱弃箭,以静制动,发力击中成罂右肩。成罂吃痛,只觉得一股冲劲在体内炸裂。
长剑落地,成罂向后栽倒,有人拦腰扶住了他。
尔浦冷声道:“公主出手未免太过分了些!”
白乐筱收回力道,稳稳站定,“一个侍女也敢跟本公主动手,我留她性命已是宽容。”
场上开始给公主叫好,尔浦更加难堪。
在不久前,他还以为白乐筱是个温和性子,没想到她有公主嚣张跋扈的气势。
白乐筱负手踱步,“六王子恼了?为了一个侍女,何至如此?”
尔浦沉思片刻,便又恢复了傲然之色,“东齐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不知公主听过没有,叫强及必辱。”
情深不深,慧极必伤,强及必辱。
尔浦神色嘲讽。
白乐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心中陡然一酸。她如此强势,最终还是拗不过大局。等她嫁入北戎的那一天,便是她的辱。
阿离气得跺脚。
阿遂心想,公主性格要强,这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公主此生相知相伴的良人了。“本公主自与我西川共荣辱,倒不烦六王子费心。”白乐筱转身离开,尔浦在身后叫道:“公主可还言之有信?还哨于我。”
尔浦神色倨傲,白乐筱淡淡道:“本公主已说过,只要六王子射中想要之物,全部拿去。可惜,六王子射不中,本公主能如何?莫非需要本公主亲自为六王子拔箭取物?”
“公主分明是在戏弄本王。”尔浦直言道。
白乐筱神色无辜,“那本公主就帮六王子找找?”她伸手,有人递来弓箭。
尔浦站着,眼看着白乐筱对准自己开弓。成罂欲动,被他拦下了。他还真想看看,白乐筱敢不敢对他下杀手。
她是个清楚时局的人。
飕——一箭破风,擦过尔浦鬓发,射中对面的靶心。
场上叫好声一片。
尔浦气到轻颤,从未被女子如此戏耍过。白乐筱徒有美艳外表,实则顽劣任性。她已知大势难违,却还是不肯乖乖就范。甚至,拿他想要得到她的心思作赌,一再挑战他的耐性。
白乐筱觉得很解气。
做人就要像赵鸣飞那样,随心而动,才不算辜负自己。
偶尔走走赵鸣飞的风格,让人心情舒畅,容颜也明媚起来。她的脸被晒得微红,清浅一笑,美过万朵莲花开盛夏。
尔浦怔了神,对眼前这个女子的占有欲即刻又达到了顶点。
爱不得,恨不得,这样的人才最让人欲罢不能。
白乐筱见尔浦看自己神色,心生厌恶。他对美色的喜欢又比别人高贵哪里去了?
白乐筱回到廊下,坐定。侍女奉茶,扇凉。阿离小声道:“公主,你做的真好,就该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别那么自大。”
白乐筱看了看阿离,没有接话。
“给刘王子看茶,再找大夫来,给成罂姑娘看看伤。”
尔浦看了看成罂,瞥了她,回到廊下。
成罂捡起剑,一阵砍落,将靶上的布囊全部斩落。珠簪落地,日光中熠熠生辉。
白乐筱笑道:“我西川的珠宝首饰最佳,想来成罂姑娘也是极爱的。”
布囊已全部落地,尔浦问道:“哪里有哨子?公主就是在耍弄本王!”
白乐筱不慌不忙,“本公主什么时候说过,哨子就在其中了?”
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尔浦被气得不轻,“公主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六王子明白一个道理。便是你凭借蛮力,砍落所有的箭靶又能如何?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岂不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西川的确不想打仗。打仗向来是两败俱伤,没有赢家的。这不是我西川示弱,更非你北戎炫耀的资本。”
西川嫡长公主端坐,句句透着力量。她笑时,如花开明媚。她严肃的时候,冷冷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