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砍断了突厥大将的铁箭,又挡了勇士一大招,可不就是难得的好刀。
灿黄金沙里,少年高挑眉头,笑容得意又轻蔑。他肤色白皙,模样颇为英俊,左不过是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看不出来他的小身板里竟有如此大的能量。
蒙扎黑惊骇之余,又羞又恼,恶狠狠道:“小子,你找死!”
白乐筱一个年轻女娃,他已多次失手,如今又要栽到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手里?这让人很抵不住,边地从此再无我的传说。
蒙扎黑蕴足力量,回马又攻。白乐筱掷出长剑,“接着!”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白虹。
少年伸手接过剑,握在手中,只觉轻若无物,却又被至寒至冷的剑气灼热了手掌。阴阳相生,冷极生热,世间万理,神妙不可言说。
来不及细想,蒙扎黑攻势已至,少年侧身。蒙扎黑又击,少年依旧轻巧避开,他就势夺了马缰,趁机挥剑,只一招竟将蒙扎黑斩落马下。
白乐筱眼眸一亮,这个少年果然不是寻常人。他的招式看似散漫,实则是删繁就简,精妙之至。这种成就,非自幼习武之人是达不到的。
蒙扎黑落马,踉跄数步,有些发懵。少年心性,他得意地骑上蒙扎黑的马,神气十足。没想到马儿忠主,忽而发狂将他甩落。少年腿上有伤,他一只腿使不上大力气,无法很好地保持平衡,所以,算上昨夜,这是他第二次从马上摔下来。
少年还未起身,马嘶鸣着朝他攻击过来,蒙扎黑也挥刀欺身而上。
接连险招,要赢突厥第一勇士,毕竟不易。少年能保持不落下风,已是众人意料之外。
酣战之际,白乐筱伏地听声,心中一紧。战况变幻莫测,围观之人都看得入神。说也奇怪,蒙扎黑早些年已是武力威慑边地的传奇了,奈何不了白乐筱已是颇为恼恨,现在又出现一个少年,一个腿上明显有伤的人,还能和蒙扎黑对招,太让人开眼界了。
蒙扎黑的刀呼呼生风,少年也斗性大发。但当他举剑要上攻时,却被一条丝带束住了腰身。
白乐筱拉了他上马,闯出了包围圈。身后几只利箭袭来,少年挥剑一一斩落。马蹄急促,飞驰向前。
“我就要赢他了!”少年不甘心,十分恋战。
“现在不是斗狠的时候,我听到马声,他们的大队人马就要来了。”
少年轻哼道:“那我也不怕!”
白乐筱略略沉吟,“原来你是会说话的!”
少年不再说话了。
行至一处开阔之地,身后并无追兵。白乐筱勒了马缰,有些吃力地下马。少年跟上,神色关切,“你的伤......”
白乐筱冷睨他一眼,保持距离,“你究竟是何人?”
这个少年,他不但不是哑巴,还武力惊人,不在她之下。他不是个简单人物。
少年站着,看着白乐筱,面上并无矜色。
白乐筱吐血,失力倒地。她拉赵鸣飞上马,已是勉力。此时力竭,眼前的少年越来越模糊。
少年上前扶她,白乐筱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意识弥留的最后一际,白乐筱感知到少年抱着她,说:“你放心,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的声音给她莫名的心安。
意识断断续续,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黄沙连天,不知天地东西。白乐筱艰难跋涉,真实感觉全身痛苦异常。
“乐筱—”
白乐筱回头看到那边是父王和最疼她的三哥,她欢喜起来,向他们跑过去。
“乐筱—”
“父王,三哥!”
可惜,世界如迷境。白乐筱用尽力气,怎么也跑不到他们身边,她焦急不安。此时,险象又出。好多突厥人骑着马厮杀过来,猛兽一样,迅速将父王和三哥卷入刀斧之中。
突厥的小王妃曾和西川王结义为兄妹,后来,小王妃为了向突厥可汗表明心意,便设计诱杀义兄。
西川王重情受诺,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心爱的小女儿赴约,却不想惨遭毒手。
旌旗猎猎,装扮华丽的女人站在车舆上,冷冷地看着那场厮杀。白乐筱记得她所有狠毒的样子,那天,是她的无情陨落了日光。
那一年,白乐筱七岁。
父王只有她一个女儿,疼惜过甚,从白乐筱记事起,便知道父王到哪里都会带着她。父王说,带她见见小姑姑,小姑姑有礼物要送给她。父王未预料到,等待他的人早已不是昔日的义妹。所谓的兄妹生死情谊,抵不过她一时的野心和欲望。
父兄接连惨死在突厥人的刀斧下,鲜血染红了整片漠地,那一幕,是白乐筱此生最大的梦魇。白乐筱抓起一把刀冲上前去,她要给父兄报仇。那么多的鲜血,她却感觉不到疼了,她好恨!
后来,是阿遂的父亲带她杀出重围,白乐筱最后回望那一片血沙,哭叫道:“父王——”她过早地理解了死亡的含义。
从此天地开阔,她再也见不到父王了。
后来,白乐筱勤习武艺,杀了突厥的小王妃给父兄报仇。
那时,她也不过才十五岁,却能计划得当,潜入突厥多日不被发现。是夜,小王妃正在与下人苟且偷欢,白乐筱毫不犹豫,一剑穿透两人,鲜血浓烈异常。小王妃死前双眼惊骇万分地瞪着她,白乐筱有一瞬间的恐惧。她杀人了!
黄沙掩盖了过往,白乐筱将小王妃的尸首抛掷地上,祭奠父兄。
“父王,王兄,乐筱为你们报仇了!”可她心里没有任何报仇的快意,甚至因为恐惧,手一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回到西川后,白乐筱便大病了一场。和那年目睹父兄惨死时一样,她气息微弱,躺在床上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逐渐恢复。
现在,蒙扎黑要杀了她给自己姑姑报仇。鲜血叠加,恩怨难解。这个世界,太少怜惜和温柔。
白乐筱一直喃语,呼唤父兄,她额上一层汗珠,神色痛苦异常。
少年试图唤醒她,却是徒劳。蒙扎黑给白乐筱下得不是普通的麻药,药侵入经脉后才发作,要驱除,会更难。
少年果断划破白乐筱手指,白乐筱已受重伤,赵鸣飞只得轻缓发力。不过片刻,有黑血至白乐筱指尖流出。
因为一直戴着护手,白乐筱的手指倒不像那些习武之人一样的长着厚茧,她手指白皙、纤细,和西川那些爱拨弄琴弦的女子的纤指并无分别。
少年想到这双手在不久前轻拢给他束发,还给她烤肉吃,心里更多了担心。
白乐筱痛吟一声,少年忙撤手,“你觉得怎么样了?”
白乐筱额上一层汗水,面色通红,昏迷不醒。内力相传,全身势必会热血沸腾,不给她解衣散热,她会受不住的。
暮色四合,这是一处极为隐蔽所在,少年捏了捏手指,解开了白乐筱的衣服。
少年闭眼,心无旁骛地继续发力。
终于,白乐筱指尖流出的血是鲜红的了,少年停止运力。目光上移,是女子雪白的肌肤,少年目光忙躲闪。
少年略显慌张之际,白乐筱抓着他的手,“父王,父王,乐筱好想你........”
少年闻言,心中不忍,便没有抽回手。
他在白乐筱身边打坐了一夜,直至困倦不已,终于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