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宝珞得了一件鹤羽披风,十分喜欢,便也央人给妍桢也做了一件送去。妍桢没有直接收下,她捧着新衣去找舒宝珞。
衣物华丽金贵,妍桢当真受宠若惊,“你为什么要送我?”
“快试试啊,喜不喜欢?”舒宝珞催促道。她已经把披风系在身上了,洁白若雪,煞是好看。她知道妍桢不喜欢别人到她家里去,她遣了侍女去,不知道妍桢有没有生气。但舒宝珞留意看了看妍桢的神色,只是意外,没有生气。
妍桢小心翼翼地触摸新衣,有些发愣,“我以为,所有的女孩子都讨厌别人跟自己穿一样的衣服。”
舒宝珞笑道:“可你不是别人啊,你是我妹妹,你是和我最有缘的妹妹。妍桢,咱们生辰挨着,到时候也可以一起过生辰啊。”
妍桢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舒宝珞天生集万千宠爱,她才是明珠熠熠,而她,这么多年来,卑微若草。
舒宝珞说她们可以一起过生辰,妍桢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彼此格格不入,如何一起?若真的是在一起过生辰,在舒宝珞的光彩之下,更显得她可怜无人疼爱。
鹤羽风衣美则美矣,却过于华丽,那光彩灼伤眼睛。
舒宝珞依旧跟着妍桢练剑,她慢慢知道了妍桢招式里最大的特点。妍桢的招式大都是在被人追赶、被人偷袭时如何将敌人制服的招式,很少有正面的对决。
妍桢道:“因为,我从不会轻易跟人动手。每次都是被逼到毫无退路了,才要反击。”
舒宝珞听了,叹息,拍了拍她的手,表意心疼。
妍桢并没有说出真相。
她自小被排挤,每次都是被人追着欺负,所以,她不得不学防身之术。
舒宝珞的手柔弱滑腻,有香味。她练剑完毕,侍女们便拥簇着她去换衣服、梳头发了。而妍桢独自回到破败的家中,看到母妃呆坐在窗前,毫无生气。丧子之痛,使她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妹妹看到妍桢回来,嚎啕大哭。无人照料、无人喂养,小小的人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
妍桢心疼地搂着妹妹,含泪道:“妍棕,再忍忍,姐姐已经有了给大哥报仇和让你和母妃过得好些的方法了,你再忍忍.......”
妍棕被饿坏了,抓过干饼,狼吞虎咽。泪痕未干,她额上还有跌倒摔出的伤痕。
妍桢看着这一幕,心疼不已。这才是她的亲妹妹,她最该疼的人。而舒宝珞,她没有吃过一丁点的苦,就算受一时委屈也没什么。有那么多人哄她、爱她,她很快就会忘了不愉快。
妍桢坚定了这个念头,消除了所有的愧意。
冬日篝火大会,众人在昙溪边上通宵达旦地饮酒唱歌。王族的人都到齐了,其中那个七王爷桂颂也坐在宴会中间,豪言豪饮。
他的笑容,妍桢看到一次,就觉得无比恶心一次。
那人人面兽心,不配为人的,根本不用再活着。
妍桢看了看那边坐着的舒宝珞,她梳着几股辫子,戴着红宝石的额饰,火焰燎映下,她显得格外光彩照人。
因为舒宝珞练剑已有一段时间了,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剑客了,便日日配剑。
隔得远,妍桢也能看到舒宝珞的剑是把宝剑,剑鞘上还镶着明珠玉石,金贵得很。
沾舒宝珞的光,妍桢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但她的身份仍不能坐到舒宝珞身边去。
很多想法蛰伏、猛烈、辗转........妍桢紧张到身心轻颤。
碗中酒,是秋后的葡萄干粉研磨而成的,红到发黑。
妍桢大口吞了酒,平静了下来,血仇不报,何以为人?
那时的妍桢,十四岁。
硅颂喝得醉醺醺地起身,踉跄着离开,妍桢也跟着起身。她走到舒宝珞身边,跟她说:“四姐,我听到三姐她们说去昙溪放花灯了,我也得了几只花灯,想去放。”
“是从东齐那边买来的花灯,是吗?那可好玩又好看得紧呐!”舒尔敏拍手欢呼,当即就要跟着一起去。
大王妃嘱咐了几句,让侍女随行。
远离宴会中央,旁边的营帐都显得过于黑暗寂静。几个女孩子手拉着手结伴而行。
舒宝珞问道:“花灯都带够了吗?”
侍女笑嘻嘻地答:“郡主,带啦,带了十几只呢!”
妍桢便问:“火油带了吗?”
侍女“哎呦”一声,说忘记了。两个侍女跑回去拿火油,另外两个侍女跟着舒宝珞和妍桢,四人穿过一堆又一堆的营帐,七拐八绕。
两个侍女在后面叫道:“郡主,慢些,小心摔倒啊!”
妍桢和舒宝珞对视一笑,走得更快,要甩开侍女。
月影重重,夜风吹至心底,妍桢内心寒凉一片,不可抑制地紧张。
“妍桢,你会轻功吗?”舒宝珞毫无心机,天真询问。
妍桢道:“不会。”
舒宝珞笑道:“是啊,我听人说轻功很难学的。但是自从和你学了防身之术,我觉得我跑起来轻快很多,也跑得快了,咱们甩了她们两个吧........”
昙溪近在眼前了,妍桢突然停住了脚步,舒宝珞问怎么了。
“四姐,咱们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妍桢道。她本来该笑着说的,但是她笑不出来,甚至想露怯。
舒宝珞单纯得如昙溪清水,她十分信任妍桢,不会有任何怀疑。
妍桢拉着她的手,一步一忐忑。
“妍桢,你怎么了?你冷吗?一直发抖,我把披风给你。”舒宝珞解下披风,系在妍桢身上。
舒宝珞问道:“我送你的这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你怎么不穿?”
妍桢心头一酸,“我怎敢公然和四姐穿一样的衣服,便是大王和大王妃、四姐你不不会怪罪,别的姐妹也不会让我好过。”
舒宝珞叹气道:“妍桢,你不要这样想。我知道她们几个平日里待你很不好。可是,她们早晚会认识到自己的错了的,我们都是姐妹啊,她们不应该那样。”
妍桢涩然,“四姐,你不曾见过人心险恶,你善良,便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心都是善良的。身子,没有不可原谅的事情,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覆水难收,有些人永远不能被原谅。”
夜风撩起头发,妍桢的神情冰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