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是如期而至的雨,冬时未来,医院里出没的人根本不会停。谁也没有想到,就是一个小小的医院,也堵疏一片。
医院里挂号的家属排满了整个大厅,到处是缴费、开药的人,稍微一进来大堂,就喘不过气来。
沐澜来看望汪峰学长,并没有特别庄重,只带了一束向日葵,借希望于向日葵能让汪峰学长开心起来。
咚!
咚!
308病房外面,沐澜滞停了脚步,悄静声息,踮起脚,看了看里面。发现汪峰妈妈不在,内心里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她踏进了房间,房间里有些潮湿阴暗,一阵卫生棉酒精的气味,难闻得很。外面的阳光根本照不进来。
扭过头,发现病床上躺着的就是汪峰学长。
沐澜不敢讲话,直直地站在原地,手里抱着鲜花,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汪峰学长身上。
…
嘎吱…
感觉不适,汪峰学长转了个身,床嘎嘣地响。整个病房不大,他一转身,稍微扭头,就看到了沐澜,说:
“你又来了?”
尽管能说话了,他的面容依旧惨白,几天没有吃饭的样子,枯黄瘦肌的脸眸,讲话时更是吐半个字节停半个字节。
“嗯…”
沐澜随便地回复了一句。将向日葵插在了旁边桌子上的花瓶。向日葵的叶子还很完整,一插在花瓶里,就显得生机盎然…
…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并且没有完整打开,光线根本无法从狭窄过道挤进来。
沐澜没有讲话,一进来房间里,她就觉得压抑。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愧疚。
两个人几分钟没有讲话…
汪峰学长换了个姿势,他将枕头垫在了屁股底下,好让自己的视线能够到沐澜。
他好像不太习惯不说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开心?”
然后,他笑了起来,惨白的脸上发着淡淡的光。
沐澜坐了近来,伸出手,摸了摸汪峰学长头上的绷带,绷带一圈缠着一圈,看着就像一具活的木乃伊。
尤其是病房里酒精刺鼻的气味,她还是忍不住了,说:
“对不起…”
汪峰学长想要坐直身子,挺劲了背,头往上仰,却还是泄了一口气…完全使不上劲。
他眨巴着眼睛,没有再继续尝试…
“你的向日葵长的真好。”,他笑了笑,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状况。
“看见它我每天都要开心不少…”
刚插在花瓶上,向日葵吸足了水,叶子向外排放,露出了里面的芯。不经意看,似乎是个笑脸。
但是,莫名的感觉,沐澜发现自己始终抬不起头来。
“对不起…”,看到汪峰学长躺在床上,沐澜的眼泪突然蹦了出来,就要从眼角溢出…
“傻瓜。”
汪峰学长抬起了手,停留在沐澜眼睑下方,抹住了将要往外溢出的眼泪,轻轻地擦拭着。
“其实,我不是为了你。”
“你根本没必要对不起我!”
他认真地看着沐澜,一字一句。沐澜的眼睛瞪住了,不是为了我?她的眼泪停止了流动,脸上带着怀疑。
“一个男生,是不可能看见一个女生受欺负的。”
“不是因为我多好,这只是一种善良。”
…
看沐澜还是不相信,汪峰学长认真了,突然说:
“难道…”
“难道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吗?”
…
四目相对…
微风吹过,光线打在汪峰学长的脸上。沐澜愣住了,整齐立体的五官,浓郁平直的眉型,就像是大自然捏出的人儿…
沐澜害羞,心脏加快跳动,脸蛋微微有些晕红,两只小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真的吗?”
沐澜稍微抬起了头,不确定地看了一下汪峰学长,竟有些心慌。
“那次迎新晚会,你晕倒。如果我扶你起来是不是人之常情?”
“看见一个老人倒在路上,我扶他起来是不是也是人之常情?”
…
“大部分的人都和我一样,行为背后并没有目的。”
病房里只有两个人,但狭小的空间下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变化。汪峰学长躺在病床上…
那一瞬间,他的脸上仿佛沾染上了光,沐澜觉得离他越近,就越靠近光…
她原来以为任何的行为背后都是有目的和动机的,她认为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就不会有行为上的交织。
可是,她错了。
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沐澜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一扇门给打了开来。那扇门原本是闭着的。
虽然情绪好转了一点,但沐澜仍然不忍心,说:
“你看看你!”
“这就是你的人之常情。”
“躺在一张病床上,绷带缠满了你的身体,你只能成天活在一个压抑的空间!”
…
整个房间安静了许多,夜色越来越暗,隐隐约约,好像连最后一点光线都收了回去。
汪峰学长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光线很暗的前提下,只能看清楚他的侧脸,脸上发着淡淡的光…
“后悔?”
汪峰学长笑了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当然后悔啊!”,他头仰了起来,坐直了身体,一只手扶着膝盖,眼神狠狠地看着前方。
他举起来他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挥舞了几下。有些懊意,也有些遗憾,说:
“我后悔没有打到那个混小子一下。”
“哪怕就一下。”
…
“或者不能叫他混小子,打女人的男人他连人都算不上。”
汪峰学长举着他那只卷满绷带的手。沐澜看着,就好像是看一个植物人在张口说话,他很激动,然后很懊悔…
他说话的时候不像说话,更像是吐露心扉。那个时候,沐澜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一种人,善良只是一种本分…
这种本分,让她前所未有的温暖。仿佛是长久埋藏在地底下经历黑暗的种子,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