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浩这个人,虽算不上卜一凡的朋友,大概也算是初中时代和他讲过最多话的同学了。邵文浩很爱秀,在口语课上常与外国的小哥哥小姐姐用新西兰的流利英语侃侃而谈,英语考试的成绩又并不拔尖,被问到缘由时故作潇洒地一甩秀发,说英语可以算是我的半个母语,你们学母语还会在意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语法吗?英语考试考得好又怎样,外国人看的是实战能力。弄得第一名的卜一凡分分钟想扇他两巴掌。
但邵文浩虽热爱装逼,言行文艺做作,内心也就是一个二傻。不会察言观色的他时常在卜一凡面前晃悠,显摆自己的英语口语或者友情赞助某本外国杂志。也许他是觉得获得了班级乃至年级第一的卜一凡的崇拜的话,自己就越发高贵,每每都令卜一凡哭笑不得。邵文浩很喜欢《孤独星球》,因为它的名字够文艺;拜他所赐卜一凡几乎读完了这本杂志三年来的所有刊号,脑中装满了世界各地的旅行攻略。可关键是,他并没有什么钱财去旅游呀。
卜一凡借别人的手机查过《孤独星球》的百科,百科里面说“孤独星球”这个名字来自于一首歌《太空船长》,歌词是曾经我旅行,穿越天空,这颗可爱的星球。杂志的创始人托尼?惠勒将“lovely”改成了“lonely”,并着迷于这美丽的名字。
说实话卜一凡还是挺感激邵文浩的。是他让自己单调的初中生活少了几分乏味。其实孤独星球这名字起得真是好,每个人都是一颗孤独的星星,因为太孤独了,所以才要四处旅行,四处结交新的星球,最后化作壮烈坠落的流星,让世人记住自己那一瞬绝美的存在。
邵文浩初中毕业后再次去了新西兰,卜一凡认为自己与《孤独星球》无缘了。现在这小子又回来了,他还真的怀念起那本文艺范儿的杂志来。
卜一凡一边愉快地嘘嘘,一边胡思乱想。
“卜一凡,你说我为什么拿着王鑫远的那支笔就不出墨呢?”邵文浩不知为何站在卜一凡身后,冷不丁地问,惊得他下肢一紧。
“你尿得可真快。”卜一凡吸着气,迅速地拉上裤拉链,一脸苦相,“水性笔不出墨这很常见的。”
邵文浩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刚刚没尿出来。”
卜一凡无奈,心想这种多余的情报就不用提供给我了,嘴上却说着,“那就出去吧。”
“卜一凡。”邵文浩叫住了他,脸上一抹似愁似欢高深莫测的微笑,卜一凡不禁想我去这家伙还能笑得这么男神啊,“我记得以前你喜欢看《孤独星球》的,你还想不想看,以后发个地址给我,我叫人寄给你,英文和中文两版。”
“可以啊。”卜一凡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一口答应,心情甚好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哗哗哗地洗手,邵文浩还未跟过来,镜中只有他一人,依旧是那张瘦削的脸,深陷的眼窝,只是有了笑意,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失败了。
王鑫远的事情被欧阳珂压下来了,现在又有人主动送杂志给自己看,生活也没有那么糟糕嘛。卜一凡自我陶醉着,等会儿吃完饭,去前台把武器取了,解决掉在这里建造巢穴的杂鱼死灵拿到工资,万事大吉一切顺利。
“邵文浩,你好慢……”卜一凡扭过头催促邵文浩的时候,呆住了。
邵文浩分明就站在他的旁边,吊着死鱼眼凝视着镜面,可镜面没有照出他的人影。在镜中的世界,卜一凡一个人一脸痴呆地干愣着。
邵文浩缓缓地低下头,伸出双手抠住洗手台。他抠得很用力,指尖越来越苍白,卜一凡甚至能看到他暴起的青筋,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一切都那么真实,却又不可思议地虚幻着。
卜一凡猛然想起,自己刚刚拿到讨伐者的资格证时被教导的一席话。
“所谓死灵,和你们想象的大有不同。的确死亡已久的死灵没有意识,只靠本能行事,可往往刚刚死亡的死灵,他们还会拥有自己的意识。尤其是意外死亡的人,他们甚至不会记得自己已经死亡这个事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也许只是对于生命的渴望,所有无论什么人成为死灵都不奇怪。刚刚转化的死灵是很可怕的,它们有肉体,有温度,有心跳能呼吸,连亚兹拉尔都无法辨别出他们。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会认识或者自己已死这个事实,意识会渐渐消失。这个过程我们称为‘异化’,时间或长或短。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应尽早抹杀它们。
“死灵毕竟就是死灵,即使伪装得和生者再相像。它们无法在现世留下任何痕迹,无法进行任何新陈代谢活动,镜子也无法捕捉到它们。这是辨认初期死灵的重要办法。
“要记住,即便你斩杀的死灵有意识,它也只是一个多余之物而已。死灵最后都会变成怪兽,无论他生前善良还是罪恶。所以,就算是为了救赎,也要消灭它们。”
死灵无法在现世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水笔不出墨。无法进行任何新陈代谢活动,所以无法上厕所。镜子无法捕捉他它们,所以镜子中没有人影。
“靠。”卜一凡轻声骂道,“逗我呢。”
这世道真像个无良游戏,放肆地大笑着,将他们一群人玩弄于鼓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