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身材瘦削,头发虽已斑白,可道髻却一丝不乱;一张脸颇具风霜之色,一双眸子却闪着精光;右手虽已显得苍老而干枯,但握着长剑时仍然稳如磐石,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江湖中这种打扮的人不计其数,李沐风本认不出他是谁,可往他腰间一看,便知他来自武当,估计也是为寻仇而来。
那道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即看到了挂在腰间的玉石,那玉石呈长剑状,长三寸左右,正是武当派的象征。他目光立马充满了自豪,抬头道:“不错,老夫便是武当派的华阳道人。”
李沐风道:“哦。”
华阳道人乃武当掌门师弟,名满天下,想不到面前这小子竟如此不敬,胸中怒气更盛,将长剑抽回,指着李沐风道:“小子,这柄剑你可认识?”
李沐风看了一眼,发现与普通长剑并无不同,眼角瞥见他左手握着的剑鞘,才明白他这句的意思。那剑鞘通体乌黑,竟是由上好的鳄鱼皮制成,且镶嵌着不少宝石,虽不一定价值连城,但光彩夺目,分外漂亮。
他盯着华阳道人,眼神微眯,道:“你来复仇的?”
“不错。”华阳道人手腕轻抖,长剑发出“铮”的一声轻吟,恨恨道,“有什么遗言,快快说出来罢。”
“只有一句。”
“什么?”
李沐风淡淡地道:“陆少英剑法拙劣,人品更是拙劣,却名列武当四秀,由此观之,武当实在名不副实。”
华阳道人自觉自己修为远高于李沐风,可见他防守甚为严密,实无一击必中的把握,因此诱他说话,以便找寻破绽,不料破绽还没寻到,反而被气得血气翻涌,当即手腕一抖,使出武当“两仪剑法”来,剑招沉稳老练,缠绵不绝,竟也没露半点破绽。
李沐风脸色凝重起来,心中暗道:“这老道不分清风皂白,剑法倒是练得不错,比那姓陆的不知强了几百倍。”
他不敢贸然出手,当即便往后退了一步,一退之下登时省起,身后就是墙壁,根本无处可避,唯有“背水一战”,方有一线生机。
握剑的手已因用力而显得苍白,与略带锈迹的长剑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并不喜欢杀人,甚至不喜欢杀动物,但为了活下去,不论什么人都难免做些自己不愿做的事,他也一样,当活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去杀人。他杀过许多成名多年的剑客,可从来没觉得哪一个像华阳道人这样可怕。
华阳道人的可怕在于他的手,他的手虽然已显得干枯、苍老,可仍极稳定,剑法不仅没有丝毫破绽,而且所到之处皆是敌人要害,一旦刺中,必定非死即伤。他也对自己这双手很满意,江湖中成名的剑客,到了他这个岁数的,大多都会羡慕他的,不过他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大的,他已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碰过美酒和美女了。
剑光已笼罩了李沐风周身,即便他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剑客,也休想在这种情况下活命。
想到杀死爱徒的凶手便要在自己剑下偿命,华阳道人嘴角不禁浮现一抹笑意,可随即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他看见李沐风挥动左臂,竟向自己的剑锋撞来,他知道李沐风能活到现在,一定不是太蠢的人,那么现在使出这么蠢的招数,就说明后面一定埋伏着极厉害的杀招。
他挥动长剑,护住自己门户,随即果见李沐风一剑刺来。
这一剑看似极为平常,可速度极快,只见黑芒一闪,便已到了胸前,若不是他提前有所防备,定然要躲避不过。
他只觉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暗道:“好一招丢车保帅、反客为主!”
当的一声,两剑相交,李沐风长剑被荡了开去。
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胸前的门户已大开。
高手相争,胜负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华阳道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左手运力,一掌拍在李沐风胸膛之上。
李沐风只觉被一柄铁锤击中,当即便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也倒飞出去,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华阳道人冷笑一声,却不急着去追,他对自己那一掌极为自信。
李沐风尚在半空,忽见白光一闪,竟有一人接住了他的身子,然后在地上一踏,便掠上了对面的屋脊,几个起落之后便没了踪影。
华阳道人脸上的得意之色尽消,变得如同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扭曲,随即一掌拍在身旁的桌子上。梨木所制的八仙桌登时碎成一片片木屑。
“下次再见,定要取汝性命!”
李沐风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见是一位英俊少年,却不相识。他本就是个没有朋友的江湖浪子。
他受伤极重,只觉眼皮灌了铅似的压下来。人的眼睛闭起来,其他的器官就会变得比平时灵敏些。他忽然闻到一股清香,那是种他所熟悉的香味,并且只会出现在女人身上,可惜的是,现在他已没有力量去思考了,脑海中的意识正在逐渐的流逝……
铸剑山庄本是江湖中唯一能与林家抗衡的势力,可自从当年一战,铸剑山庄好手几乎损失殆尽,早已沦为二流势力,只是靠着代代相传的铸剑技艺,他们倒也富甲一方,光是一座花园便已占了好几亩地。
冷梅亭正是花园中赏景最好的地方,此时梅花开得正艳,红的胜火,白的如雪,交相辉映,引人入醉。
比梅更艳的是花下的少女们,虽是严冬,她们却穿着比春衫还薄的衣服,婀娜的身姿显露无疑,那丰满而浑圆的胸膛显得与她们年纪颇不相称。她们在梅花下跑着、娇笑着,声音比黄莺更动听。
在她们后面跟着个蒙住眼睛的少年,一袭淡蓝色长袍,松松地套在他那略显瘦削的身上,一头黑发随意地披散着,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英气。
“姐姐们,等等我!”少年笑着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一旁的少女闻言,故意停在原地,见他一把抱来,忙又娇笑着逃开。
李三爷从院外匆匆赶来,见到这场景,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眼中带着深沉地忧伤,注目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
“少庄主!”李三爷挥手将少女们赶出去,然后拱手道,“我闻讯号便立刻赶回,不知庄中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