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儿听得这个回答,眼中的光芒又暗了下去,再度咬着嘴唇陷入了沉默,羊脂般的双手轻轻搅着自己的衣角。
李沐风见她不再说话,便要出发。
“哎,等一下,恩公。”林凤儿跑到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黑色的令牌,“这是武林公认的青木令,见之如见盟主,若你在闯荡江湖之时遇到麻烦,便将此令取出,定能助你化险为夷。”
李沐风独来独往惯了,不欲施恩于人,亦不愿别人施恩于己,“在下虽久居关外苦寒之地,亦对这青木令略知一二。青木令由昆仑寒木做成,水火不侵,极为贵重,普天之下也不过一十二道。试问如此重礼,在下怎敢承担?”
林凤儿硬将青木令塞到他的手中,“即便这东西价值连城,在我眼中也是一文不值,更何况是赠与救命恩人?”她知李沐风决心要走,说完便转身走了回去。
李沐风无奈,只得将青木令收入怀中。
林凤儿听李沐风脚步远去,神情突然变得冷若冰霜,随即加快脚步向之前那处厢房走去,女儿的柔弱之态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林凤儿推门走进厢房,环顾一周,却不见林振南与那老者,最终目光落在东南角落里,只见那儿放置着一个黑漆漆的长方体物事,正对她的那面,用金粉描出一个“寿”字来,竟是一副棺材。
这副棺材在这房中显然停留了很长时间,以至于上面都落了一层灰尘,而林凤儿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转回目光,伸手握住放置在书架上的花盆,然后轻轻向右转动。
“咔咔”
一阵轻响过后,那副棺材竟自己打了开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林凤儿吹亮一支火折子,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那洞口边缘处,动作轻灵宛如飞燕,绝不似丝毫不懂武功的柔弱女子。
微红的火光照亮了黑洞,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林凤儿莲步微移,缓缓行去。在她整个人都没入黑暗之中,再度停了下来,不知在什么地方按了一下,那棺材竟又重新合了起来。
半刻钟不到,林凤儿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并且点着许多灯火,照得这片地下世界一片通明。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群身材曼妙,穿着暴露的少女,正在灯火下跳着舞蹈,像是一群大自然中的精灵。
“像,太像了……”坐在上首的林振南,目光虽在少女身上,却显然没有焦点,似乎在回忆往事,“铸剑山庄的顾星河……”
那老者坐下林振南右下方,闻言,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十五年前,江湖豪杰因紫微剑而群斗铸剑山庄,庄主与四大护卫寡不敌众,皆死于此战。当时,的确有人护送刚出世的顾剑虹出走关外,就算盟主当年心怀慈悲,不曾杀他,想来也不可能在关外的苦寒之地存活下来。我倒认为,这不过是巧合而已。”
十五年前,武林盟主大选之期将近,铸剑山庄却正好出世一柄绝世好剑,名叫紫微,于是江湖传言,顾星河将成为林振南唯一的劲敌,传到后来,竟变成得紫微者可得盟主之位,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江湖好手纷纷上门挑战,铩羽而归之后,竟群起而攻之,使得铸剑山庄一流好手损失殆尽,再也无力与林家相争。
林振南沉吟半晌,忽道:“前人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斩草需除根。凤儿前往关外多次就为了我这块心病,即便真的只是巧合,我也绝不会放过!”
“属下明白,稍后便去安排。”那老者点了点头,“当年一战,铸剑山庄元气大伤,如今的少庄主虽是英才,但乳臭未干,量他不是盟主您的对手,这次武林盟主大选,您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呵呵。”林振南微微一笑,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比老狐狸还要精明百倍,早已练得喜怒不形于色,即便面带微笑,也没人能猜透他是否真的喜悦。他目光聚焦,这才发现林凤儿已站在不远处,“凤儿,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林凤儿微微低头,“有一会了,只是见爹爹与段师叔谈话,因此未敢打扰。”
那老者姓段名平南,乃是林振南同门师弟,这么多年来,不知为他暗杀多少江湖好手。
段平南起身,拱手道:“不打扰盟主与小姐相聚,属下告退。”
“段师叔且慢。”林凤儿偏头道,“李沐风的剑法独树一帜,似乎专为杀人而生,虽不知师承何人,但威力不下于当世名家,只怕除师叔与爹爹,无人是他的对手。”
段平南陷入沉吟之中,似乎思考她的话,片刻后道:“既如此,老朽便亲自去一趟,了结了他。”
林振南叹了一声,“若我天、地、玄、黄,四大弟子有一人在此,何愁此人不除?”
“李沐风虽有些本事,但劳驾段师叔,实在是杀鸡用牛刀,而四位师兄本来最为合适,只可惜没有一人在此。”
这话倒让段平南糊涂了,不知她是何意,便转头看向林振南,而林振南亦不知她是何意,皱眉道:“凤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林凤儿微微一笑,“凤儿虽然不才,却愿替师叔及四位师兄出手,将那来自关外的野小子送到阎罗地府!”
林振南抚须而笑,“凤儿真吾虎女也。好,此事便由你去做。”
林凤儿听得此话,如湖面般平静的眼眸,忽然泛起不易察觉的涟漪,拱手大声道:“是,凤儿定然不辱使命!”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段平南也欲告辞,却被林振南唤住,等林凤儿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才缓缓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凤儿的变化?”
段平南仔细回想林凤儿刚才的神情,却什么也没发现,只得轻轻地摇头,“属下愚昧,实在没发现小姐有什么变化。”
林振南起身,将距他最近的一名曼妙少女揽入怀中,淡淡地道:“自凤儿学艺起,我便将其当做毫无感情的杀手培养,这么多年来,她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目中除了服从命令,别无他物,可就在刚才,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波澜。”
“波澜?”段平南已猜到那是什么,却还是装傻。
“一种叫做感情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