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好呀!”王承希伸了伸懒腰,慢吞吞地下床。
坐在茶几前的雪霏见王承希起来,转过身笑道:“小姐,你醒啦?”
王承希打了个哈欠,“嗯……昨晚睡得真是舒服呀,好想再躺一会儿!”
“别睡啦,快去洗漱,我呀,可是为小姐准备了美味的早膳哟!”
“咦~~~”王承希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香味,“好香啊,搞得我肚子都饿了!”
“嘻嘻!”雪霏俏皮地笑了笑。
王承希四下看了看,“闻其味不见其影,你说的早膳在哪呀?”
“我把它放在一个非常非常隐秘的地方,小姐你不去洗漱,我就不拿出来,哼~!”
王承希嫌弃地看了看雪霏,“小气,好啦,我去洗漱,回来看不到美味你就等着吧!”
雪霏捂着小嘴,忍不住笑出声。
……
王上和太后漫步于后花园,四月的后花园百花竟放,到处一派生机勃勃。
“母后,事到如今,该如何向王妹说明,儿臣为此事已经想破了头……”
太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儿啊,高丽之国力比辽如何?”
“高丽曾归附于辽,辽之国力自然在高丽之上。”
“不错,那辽国曾经无比辉煌,不可一世,可区区几年内,便被那金国所灭,可见金国国力之强,兵马之壮,若真与那金国结下梁子,高丽危矣!”太后紧锁着眉头说道。
“哎,王妹貌美倾城,精通文学琴艺,又值青春芳华,儿臣实在不忍她嫁于完颜吴乞买(金太宗)那垂暮老人!”王上与太后走到一处凉亭坐下,“可如今之形势,只能……只能委屈王妹了……”
“嗯……哀家今日便召见承希,与她说明……”
……
王承希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着她那头长长的秀发,雪霏站在一旁贴心伺候。
“雪霏啊,你看我额头上是不是长皱纹了?”王承希对着镜子说道。
雪霏凑近前看了看,“哪有,小姐这才几岁呀,老人家才有皱纹呢!”
“是吗?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感觉自己似乎老了许多。”王承希说完,拿起胭脂,仔细抹了起来。
“嗯,我感觉这些事都来的太突然,就好像积攒了好久好久,然后一时全都扔了过来,砸在我们身上。”
王承希站起来拉着雪霏的手,“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害你要跟我一起承受,对不起……”
雪霏拼命摇头,“小姐别这样说,雪霏与小姐就像亲姐妹,姐姐的事就是妹妹的事。”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太后懿旨,召见百合公主。”
……
“承希拜见太后。”
太后连忙把王承希扶起,拉倒自己身边坐下,“好丫头,这几天过得好吗?”
“承蒙太后抬爱,奴婢……”
太后立刻打断王承希的说话,“还不改口,你现在是公主,应该称儿臣,重新来!”
王承希羞涩地笑了笑,“儿臣衣食无忧,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宫人捧来茶水,太后亲自为王承希端茶。
王承希见状,即刻跪地说道:“太后怎可为儿臣端茶,儿臣承受不起……”
“傻丫头,快起来!”
“是!”
太后沉思了一会,说道:“承希啊,哀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太后有何烦心之事?”
“诶……不瞒你说,哀家已和王上商定,将你嫁于金国之主……”太后边说边默默拭泪。
王承希脸色凝重,半天没有应答。
“好孩子,你还不知道我们国家目前的形势吧……”
王承希微微点了点头,空洞的眼神中透着绝望。
“其实,如今的高丽,已称臣于金,金国抚慰使完颜彰前几日进宫面见殿下,他声称带来金国大汗的旨意,内容是要你嫁到金国去,给他的大汗为妃……”
“完颜彰……这个名字好熟悉!”王承希皱着眉头说道。
太后一脸疑惑,“啊?莫非……莫非你见过此人?”
“容儿臣想想……”王承希努力回忆过往的种种片段和画面,希望在这零碎的记忆中找到些许线索。
太后轻轻拉起王承希的小手,“别急,慢慢想!”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王承希突然叫道:“是他!!!!”
“是他?”太后急忙追问。
“是的,儿臣与此人曾有过两次照面。”
“哦?仔细讲来!”
“第一次照面,是儿臣第二次来见太后的时候,儿臣在来的路上刚好与他偶遇,出于礼节,儿臣便主动让道于他,谁知他竟不前行,而是痴痴望着儿臣,儿臣见状马上离开了;让儿臣觉得奇怪的是第二次照面,他不知怎的找到了菊苑小阁,当时儿臣与雪霏正待在屋中,听有人敲门,没想到竟是此人,这过程中他还屡次说要与儿臣为友……”王承希将回忆中的细节娓娓道来。
“原来他早就见过你……”太后若有所思,“丫头啊丫头,哀家现在终于明白了。”
“太后明白什么了?”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长得太美了,当时先王就因沉迷于你母亲的美貌,才一直想力排众议立你母亲为妃……无奈朝野上下一片反对之声,先王迫于舆论,才不得不作罢……”太后轻抚着王承希的脸颊,“那完颜彰定是在与你第一次照面之时,就已决心要将你……”
王承希一句话也没说,泪水瞬间湿了她的双眼。
“丫头,高丽现正处于危急存亡之际,那完颜彰说,如若百合公主不嫁予他的大汗,他便要率领金国铁骑,踏平开京……”太后已是老泪纵横。
王承希即刻跪地,“太后……儿臣……”
太后见状,也跪在王承希跟前,“好丫头,哀家真心不忍看你嫁给金国大汗那垂暮老人……可为了保全高丽,为了百姓免遭涂炭……就算哀家求求你了,好吗……”
“太后快快请起,儿臣……儿臣受不起……”
太后紧抱住王承希的双腿,啜泣着说:“丫头,答应我好吗……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高丽,救救殿下,救救这千千万万的无辜子民……好吗……求你了……”
王承希一把扑到太后怀里失声痛哭,“好!好!好!儿臣……儿臣答应您!儿臣嫁!”
早晨的阳光透过薄纱铺进宫中,照在摇曳着微弱火焰的金色烛台上,耀眼的光芒中,两个身影就这样拥抱着,许久,许久。
……
“拿走,都给朕拿走,滚!”王上呼喝着端来早膳的宫人,不时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四处比划,意图将宫人们驱出殿外。
宫人们见状,都吓破了胆,纷纷退下。
王上双手握剑,将其直插地面,而身体就像失去重心般下跪。
“承希……王妹……”王上说着说着,泣不成声,“王兄对不起你,没能将你留住……”
突然,王上站了起来,用剑指着宫外,眼含热泪厉声说道:“不过你放心,有朝一日,朕定会亲自将你迎回!”
……
王承希像游魂般地行走在前往菊苑小阁的路上,往日充满灵气与俏皮的双眼,此时已变得暗淡无光,木讷的神情透着无法理解的哀伤。
“小姐!”雪霏正从前方小跑而来,“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都担心死了!”
王承希停下脚步,呆滞地望着雪霏,一言不发。
“小姐……你……你怎么了?你这个样子好可怕!”雪霏似乎感觉到了这异常的气氛。
王承希在原地缓缓蹲下,沉默不言,只见她的侧脸轻轻枕着交叠于双膝上的手,两行热泪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这痕迹似乎在书写着无尽的忧愁。
两日后。
“娘娘,小姐已经这样坐在床上不吃不喝两天了,这……这可如何是好?”雪霏俨然哭成了泪人。
王承希母亲走到床前坐下,将手放在王承希的手上,沉静而慈祥地说,“女儿,你的心思,娘呀,都知道。”她缓缓将雪霏手中的碗端到王承希跟前,“来,吃一点儿吧,就算是为娘而活,好吗?”
此时的王承希身体极度虚弱,干裂的嘴唇让她失去了往日的芳华,“母亲……咳咳”王承希说一半便拼命咳嗽。
母亲轻抚着她的后背,极力减轻她因咳嗽产生的痛苦。
“母亲,我最放不下的是您……远嫁他国对于承希来说,并不可怕……咳咳……”
“知道……为娘都知道,你从小跟娘相依为命,一日都不曾离开,你远嫁异国他乡,娘虽诸多不舍,但听太后说,如果你不嫁,我们的家园就将遭受灭顶之灾!”母亲轻抚着女儿干裂的嘴唇,“孩子,一个人的痛苦与民族相比,便不再是痛苦;一个人的苦难与家国相比,便不再是苦难,去吧……去救高丽上下于水火之中!”
王承希撑着虚弱的身子下床,跪在母亲面前,“母亲,女儿不孝……”
雪霏急忙凑了过来,跟王承希和母亲紧紧抱在一起,“小姐,带上我,让我跟你一起走吧,我离不开你!”
“傻雪霏,你可知那金国是什么地方?”王承希用虚弱的语调说道。
“我才不管那里是什么地方呢,反正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雪霏哭红了眼睛。
王承希苦笑道:“出开京一路往北,过了鸭绿江,便是金国,金国所在之地,中原人称之为塞北……咳咳……塞北干旱少雨,居民多为游牧民,逐水草而居,且多风沙,环境艰苦异常……咳咳”
雪霏抿了抿眼泪说道:“雪霏不怕,只要有小姐在,我就什么也不怕!”
王承希欣慰地点了点头,转头望着母亲,“母亲……”
母亲似乎看懂了王承希的意思,“你放心,太后娘娘说了,你出嫁之后,便让我与她同住,你不用担心娘,倒是你,长路漫漫,万望保重……”
此刻本应亮起烛火的王宫一片阴暗,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散发着莫名的孤寂与荒凉。
……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在宫门前停下,一个宫女跳下马车,伸出手牵引着马车上盛装的公主,她们一前一后来到了王上一行人面前。
王承希分别在太后、王上和她的母妃面前跪下,手掌交叠放在他们的鞋子上,弓下腰用额头在交叠的双手上轻轻磕了三下。
他们之间定有说不完的离言别语,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如吞了棉花般将所有的话哽咽在胸,沉默与流不停的眼泪在瞬间代替了所有。
王承希和雪霏登上前往异国他乡的马车,王宫,这座承载了王承希童年的庞大建筑群渐渐消失在不断回头张望的视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