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明天稀,晨雾薄缭,珠露缀叶,花晕轻笼。浓夏之晨,早鸟时鸣,幽香缥缈,蜂蝶未出,亭台楼阁,佳人独坐。
白月怜一夜未眠,看着床上的方忆恒,纯净优美,眉宇舒开,恬淡自然,惹人生怜,不禁伸手抚摸那俊颜,暗道:“孩子,睡吧,待你醒来便得离开了,再见之期邈远,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你便可无忧无虑酣睡,不必为以后烦心,你的路太长也太曲。”泪光盈盈,又给他盖好被子,泪珠滚落在方忆恒耳迹。
“嗯——”方忆恒轻哼一声,又翻身侧卧。
白月怜面色有些倦怠,见青絮趴在桌上熟睡,起身至青絮身旁,轻摇其左肩:“青絮,青絮……”
“呃——”青絮转醒,觉脖子酸疼,歉疚道,“夫人,对不起,我睡着了。”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无妨,青絮,这一夜辛苦你了,你先去打点水来,让恒儿净面就赶紧让他离开。”白月怜细语道。
“是,夫人。”青絮揉揉脖子,“我这就去。”说完起身退出门去。
白月怜又望着方忆恒,待轻絮回来后再叫他,让他多睡会儿。
突听门外青絮道:“门主,您来了。”音量高,带着焦急,故意让白月怜听见,白月怜一惊,皇甫搏泰怎么这么早来。
又听皇甫搏泰道:“夫人醒了吗?”
“醒了,刚更衣,奴婢正要给夫人打水洗脸。门主您稍候,奴婢进去给夫人梳妆。”青絮着急万分,但还得言笑镇定,低着头,怕自己一时慌乱露馅。只希望白月怜能尽快把方忆恒藏好,否则一旦被皇甫搏泰发现,全水莲洞天的丫头都得遭殃,此时有些后悔昨晚将方忆恒挽留下来,现在是作茧自缚了。
“不必了,老夫这便进去。”皇甫搏泰不听青絮多言,径直朝门边去。
青絮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一直默念祷告,千万不要出什么状况,看着皇甫搏泰一步步前行,就如死神一点点逼近自己。
白月怜倒也不急,知道皇甫搏泰不会直接进来,略略定神,此时将方忆恒叫醒让他离开也不妥,容易被发现,但屋内四下也无可藏人之处,只得把纱帐放下将其遮住,皇甫搏泰不会无故掀开看。
白月怜对皇甫搏泰确实是很了解,皇甫搏泰一直对她很是敬爱,不管何时都不会直接开门闯入,敲门轻语道:“怜妹,你方便吗,我进来了。”
白月怜深吸口气,努力保持镇定:“门主这么早来‘水莲洞天’做什么。”
“我……”皇甫搏泰一时语塞,在面对白月怜时就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只是两日未见你,甚是想念……”
“不必了,门主定有正事要忙,还是不要在此浪费时间的好。”白月怜道,若能不让他进门,直接打发了便好。
“天下再大的事也比不过怜妹你在我心中的位置。”皇甫搏泰软言细语,极尽柔情,“这么多年怜妹还不明白我皇甫搏泰的心意吗。”
青絮无奈只当没听到,皇甫搏泰在水莲洞天可以不分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向白月怜表达情意,把其他人都视为无物,这一点让白月怜甚是头疼,他不要脸面,自己还觉着害臊呢。都已过不惑之年,怎么还如孩子般肆无忌惮。
白月怜心底又生出几分厌恶,道:“门主对我这么多年的‘关照’我岂有不知。”关照二字说的极为讽刺,长年幽禁,即使锦衣玉食又如何,都会让人心生怨恨。
“你既是一门之主,门中一切事物都可由你做主,即使把申庆门卖了也行,与我无关。”白月怜想到皇甫搏泰的所作所为,更是失望。
皇甫搏泰打了个激灵,白月怜此话何意,话中有话,莫非是知道申庆门归属一事,为何每次自己瞒着她做下的事她都能知道一点风声。
“怜妹,你不能这么说,你我二人是夫妻,我们……”皇甫搏泰还是心虚,后面的情话说不出来。
“门主请回吧,想做什么就去做,以后也不必再来找我。”白月怜语中带怒。
“不,怜妹——”皇甫搏泰慌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白月怜不理他,白月怜生气起来可以好几个月不睬他,让他备受煎熬,此番还不明原因,怎么又起冷战,着急一用力,门就被他给推开了。
白月怜一惊,美目瞪向皇甫搏泰,怎么就闯进来了,不经意间瞥了眼被纱幔罩住的床,就怕被他发现什么。
皇甫搏泰既然已经进来,也管不了那么多,几步走近,将白月怜揽入怀中:“怜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坦白告诉我可好,我可不愿承受你这不明不白的怒气。”
白月怜此时有些紧张,但又不能太过明显,更不能一直看向床的方位,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皇甫搏泰见白月怜的面容,眼圈发黑,神色憔悴,惊道:“怜妹,你昨晚没睡好。”甚是心疼,也怪自己近日没有顾及她。
青絮则赶紧退下,就怕等会儿皇甫搏泰责问。
白月怜从他怀中挣脱,又往前几步躲开,强作冷静:“多谢门主关心,我没事。你是一门之主,谁敢怨怼你有错。”
皇甫搏泰又向前靠近,急道:“怜妹,你何必这般含沙射影,你就告诉我到底为何事而气恼,只要是你不喜欢不愿意的,我定会遵照你的意思。”
白月怜微微垂眸,不知如何启齿,如果说自己知道申庆门归属一事,皇甫搏泰定会怀疑是谁走漏了风声,水莲洞天的丫头就会受牵连。
然事关申庆门存亡,既然自己已经知晓真相,就不能再继续被蒙在鼓里,道:“我昨晚一直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所以一宿没睡。我想说之事便是门主一大早来的目的。”不明说,让皇甫搏泰自己把真相说出来。
皇甫搏泰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后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怜妹,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昨日百花公子来申庆门,与我等商讨申庆门归属百花林一事。”不敢看白月怜的眼睛,自己这是卖祖求荣的表现,实在无颜。
白月怜虽事先知晓,然亲耳从皇甫搏泰口中说出,还是有几分生气:“你还是皇甫搏泰吗,二十年前的你不慕权贵,甘守祖业,难道二十年的时间把你所有的胆识气魄意气勇猛都抹杀干净了吗。”
一席话说的皇甫搏泰更是惭愧万分无地自容,他最怕在白月怜面前表现出懦弱无能的一面,可每次都事与愿违。
“如果我说此事我坚决不同意,门主你会如何。”白月怜冷冷道,直盯着皇甫搏泰,看看自己在皇甫搏泰心中到底是何地位。
皇甫搏泰不敢正视她的双眼:“我……我……”皇甫搏泰无奈至极有口难言,不住摩搓双手,左右摆头,白月怜的反对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此时面对其咄咄逼人的态势不知该如何应对,此生没有什么比白月怜更为珍贵。
突地瞥见床头白布鞋,沾了污泥,有些破旧,虽小巧,却是一双男子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