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咖啡厅,商场外人群熙攘,街道上车水马龙。一如往常的阳光普照,一如往常的风和日丽,喧闹的世界依旧喧闹,陌生的人流中也没人会在意她的悲伤。
宋颂深吸口气,迈步走向人群,黯然的身影没入城市的喧嚣。
城市就是这样,它总是无声无息的淹没着所有人的喜怒哀乐。
走出商场进入地下通道,然后再过一个人行道,向前走没多远便是地铁站。
宋颂随着步履匆忙的行人走在斑马线上,一震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出手机,是肖梓玥。
她不认为她还有什么可以和她谈的,遂挂断电话继续向地铁站走去。
然而,就在她走到地铁站门口时,无意间听见自身后传来两位年轻女生议论的声音。
“她长得好漂亮,好像还是个孕妇。”其中一个说到。
“嗯,我还看了一眼,好像是被电动车撞到的!”另一个女生说到。
“但愿能母子平安!”
孕妇?!
宋颂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转念一想,肖梓玥是开车来的,她应该去地下车库,那两个女生说的应该不会是她。
即便这么想着,可她还是调转了方向,匆忙的往回赶去。
就在快要赶到斑马线时,远远她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斑马线前不远处,这让她心下的不安越聚越浓。
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半跪在肖梓玥身前,然后慌张的将她抱起。
他也看见了她,就在他抱着她起身的瞬间,隔着长长的斑马线,他的目光正巧与她相遇。
不知为何,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却清楚的看见他紧皱的眉头下,一双阴凉的眸子在朝向她时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是恐惧?是愤怒?是指责?
她欲上前,尽管她的出现会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可她仍认为一切后果都应该在肖梓玥安全后再做计较。
然而就当她朝他赶去时,他却一个转身,抱着肖梓玥匆忙向轿车的方向奔去。
斑马线上绿灯闪烁几下随即红灯亮起,一心想着肖梓玥安危的她全然没注意到。
“砰!”
声音响起的瞬间,宋颂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失衡的射了出去,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她本能的想站起来,然而身体只微微用力,疼痛便袭遍她的全身。
她感觉身下又什么东西正流出来,湿湿的,热热的。
那是记忆中熟悉的感觉,有过一次经历的她已然预料到了什么。没有上一次的恐惧和无措,她任命的躺在那,眼角的泪如泉水,却也只是无声滑过。
她缓缓抬头,绝望目光看向余让抱着肖梓玥上车的背影。
他没再回头
她也没有呼救。
人群渐渐聚集上来,透过缝隙她隐约看见他抱着肖梓玥上了车,而她最后一丝力气也随着黑色轿车的离去而消耗殆尽。
她与他果真无缘啊......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这是她昏迷前最后的感慨。
三年后
河安
“宋姐,这是主管要的文件。”
说话的是技术部实习生陈雪奥。
“好,等一下主管开完会,我给你送过去。”宋颂一边敲着电脑,一边说到。
“嗯,还有,赵姐说要带我去现场,让你和主管说一声。”实习生陈雪奥到
“好的,外面冷,记得多穿些!”宋颂关心到
“嗯!谢谢宋姐体贴!”尚还年轻的陈雪奥唇畔映出两个甜甜的梨窝,笑说道。
宋颂回到河安是一年前的事。
三年前她放弃所有原就不应该属于她的资产,留下一张离婚协议便一个人去了德国。
初到那里,因为语言的关系她没少碰钉子,最后只能在那里最大的华人区做低等的打工族。
即便如此,一心想要忘掉过去的她,仍就不停的给自己施加工作上的压力。她每天就向一台冰凉的机器一般,没有任何情绪和抱怨;身处异乡,有人同情她窘迫的遭遇,有人觉得她只是害怕失去工作,但没有人知道,她每日只有这样让自己体力透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才能在午夜十分得以睡上一会儿安慰的觉。
工作两个月后,她在朋友的引荐下去了当地一家机械制造工厂。在那里她空闲的时间很多,于是利用闲暇时间给自己买了很多资料来学习,并在新结交的朋友中请教问题,如此两年下来,她除了自学机械制造和德语课程,还和主管的华人助理杨舒锦成了好朋友。
两年后,自认为余让对过往已经释怀了的她,耐不住对家乡的思念,最终告别德国的朋友,悄悄回国。
她没再回T市,而是再S市转机,然后直接飞河安。对她而言,河安才是她的故土,是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她现在工作的地方是一个以销售建筑材料为主的公司,待遇还算可以,至少比起从前,现在她所花的每一分钱都很踏实。
河安的十月末天气已经十分寒凉,宋颂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下楼,一阵凉风刮过,瞬间引来她一阵颤栗。
有心想回楼上添件衣裳,可一想到自己家住五楼,又没有电梯,索性作罢,她哆哆嗦嗦的将身上的单衣裹了又裹,然后匆匆向超市走去。
交完钱,拎着简单的食材从超市出来后,宋颂又是一路匆忙的往回走。
夜风刺骨,袭上她身时,她感觉自己就像寒风中飘摇的树叶,虽拼命挣扎,却仍显得势单力薄,最终只能任寒风将自己灌个透心凉。
她一只手拎着食材,另一只手将被风吹得四散的单衣拢在一起,心中不禁暗叫失策,后悔着刚刚为什么没上楼去添件衣服。
就在她走到自己楼下时,一辆低调的豪华座驾缓缓驶过,她被它迎面而来的光束晃的有些睁不开眼,只能垂下头避开那刺眼的光源。
一心想要快点到家的她,完全没注意到那辆车在与他擦肩时突然减慢了速度。
黑色轿车内,男人幽深的眸子隔着车窗看向匆匆而过的身影,他没有叫住她,只是那样平静的,深沉的看着,看着她的身影从远处出现,又消失在单元门口,然后看着楼梯间的灯一层层亮起,直到第五层的住户灯亮起,他才下了车。
三年,她离开他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就在他以为她的情绪已经平稳而放松警惕的时候,她突然毫无征兆的离开,只留下一张离婚协议书,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摆脱他,她显然做了很多工作,以至于他找到远在德国的她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没错!
她的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中!她在德国的工作是他安排的,她遇到困难时是他暗里解决的,她在德国的朋友,她的住所、她的医生,都是他安排的。
他从没想过要放过她,哪怕只是一个呼吸,他都想要参与;在他看来,她的生活就应该与自己息息相关,他依旧容许她自由,放纵她任性,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绝不可能真的放了她。
“老板,外面冷!”司机林天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
余让没有开口,只随手点燃一只香烟,然后安静的坐在长椅上久久注视着五楼的那一盏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