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章子炎,大楚的五皇子。她叫水依依,南山门门主的女儿。
城外来了一队人马,远远望去,为首的公子正注视着城门上的两个大字:冬州。
“不知又是哪位公子犯了事被派来此地。”
“应该也待不了多久,自会被接回。”
“这一年换了几个公候之子来,皆是匆匆来,匆匆去,公侯之子又岂会在冬州城扎下根,洛阳至此山高路远,想必心也早已飞回洛阳。”路旁的人们议论着。
马上的公子人高马大,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
“殿下,似乎并无守城官前来迎接。”那公子的侍卫说道。
原来此次派来的并不是哪位公候之子,而是皇五子益王章子炎。“进城吧。”益王对这种情形并未感到意外,自行进城。
益王心理明白,冬州是守卫大楚的军事重地,有驻边大将军赵子年在,任何派来此地的公子们不过是在赵子年的手下受些苦头,日子到了,自会被洛阳城的家族搅弄权谋,接回洛阳,并不用担心会长久困于此地。而自己被派来冬州,更像是一种排挤,诺大的洛阳城内夺嫡的大风吹得正冽,已经有人容不下更多的皇子有机会成为备选,而他的离开正值这股夺嫡的大风吹得正盛之时。
“将军,洛阳的皇子到了。”虽未出城迎接,但冬州城楼上,赵子年已派人观察多日。
“是哪位皇子?”赵子年问道。
当年离开洛阳,来到冬州驻守边境,楚帝曾对他说,也许有一天我需要你的帮助。多年来赵子年一直想知道楚帝究竟要他帮助什么?楚帝和赵子年少年相遇,一文一武,楚帝夺嫡登基为帝的路上,赵子年多次身涉险境,救楚帝于危难之间,硬生生为其杀出了一条直达九五之尊的血路。不论是楚帝自己,还是天下人,都深知没有赵子年,这夺嫡的风向不知最终会偏向哪一座王府?
多年过去了,突闻有皇子被派往了这里,赵子年很想知道,究竟会是哪一位皇子离开了洛阳城,来到冬州?而这样的安排,又会否与楚帝当初的嘱托有关?
“皇五子章子炎,益王。”侍卫答道。
“益王?”赵子年有些诧异。
“是,正是益王。”
“他竟来了。”赵子年感到有些惊讶,随即又感叹。
景州,“公子,冬州有贵人去了。”
“皇子?”
“正是,是皇五子益王章子炎。”
“还是有人去了。”唐古百离道。
“给南山门传信。”唐古百离随即吩咐道。
冬州南山门,“门主,有皇子来冬州了。”
“哪个皇子?”
“皇五子益王章子炎。”
“益王?”南山门门主水门主一惊。
正此时,有信鸽来了。
“门主,是唐古公子的信。”
水门主接过信,见信上写着“冬州有贵人至。”
“他的消息倒是很灵通,我们身在冬州也只是方才知道的事,他的信鸽竟已经到了。”水门主道。
冬州,楚国一城,地处楚国和卫国的边界。要说有点不同的地方,冬州的气候要比一些其他地方要寒冷一些吧。
大将军来冬州城算算也有十六年了。远方的洛阳城是很多人都向往的地方,那里是都城,是大楚最繁华的城,是多少人一生奋斗的方向。曾几何时,大将军也是那里的风云人物。
纵使朝代更迭,皇室交替,有一件事却从未改变,在皇室中从来都未停止过一股又一股夺嫡的大风。大楚建朝并不长,从建朝皇帝楚太祖,到当今楚帝,只经历了三朝。当年楚帝虽贵为太子,但那也不能够保证其能够顺利登上帝位,因为那个位置太诱人,身为皇子,除了皇帝,离皇权最近的人,没有人能够完全不为所动。纵使已经有人成为了太子,成为了储君,也并不能消除其他人的欲望。为何嫡出就可以轻易当上储君,而庶出的皇子就只能为人臣?正是在这种皇权与嫡庶之分等的多重影响下,各朝各代夺嫡的股股大风从未停止过。贵为太子的楚帝身处在这大风之中,亦是只能迎风而上。
楚帝的父亲楚成帝登基不久,卫国前来道贺,卫国人马背上建朝,崇尚习武。说是道贺,其实更是一种挑衅。乱世之中,没有哪一国对另一国完全的服气,卫国大将武谷子作为使者亲自前来道贺。作为天下唯一有些许希望与楚国争雄的卫国没有放过这样一个挑战楚国的机会,派武谷子前来就是明显的表态。武谷子与赵子年师出同门,皆为段山谷武学大师段水谷的弟子,段水谷是南山七子之一,超一流高手。武谷子比赵子年先半年入谷,是赵子年的师兄。一人勤勉,一人天赋,二人的武功孰高孰低他们自己也说不好,因为段水谷传授给他们完全不同的武功,亦禁止二人比武,或许这世上只有段水谷一人知道二人的武功高低,而世人只知道他们二人传承了超一流高手段水谷的绝学。后来,武谷子去了卫国,赵子年去了楚国。而各为其主的二人终究还是未免一战,而这比武的结果,甚至连二人自身都无法预料,或许这世上只有段水谷才知道。后来,比武的结果,赵子年胜了,而武谷子武功废九成。
再后来,楚帝登基后,赵子年就被派到了冬州,在离卫国最近的地方震慑敌国。
正值寒冬,近些日子,冬州又寒冷了几分。
赵子年起身,吩咐侍卫备马,要去南山门串个门。
“你这老东西,我来你南山门你也不出来迎迎我。”赵子年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
“迎不迎你,你不都已经来了吗。”水门主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真是在这山里越待越没良心,想当年我救你的时候倒是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现在可倒好,我都快管你叫大哥了。”大将军抱怨道。
“好茶,喝吗?”水门主道。
大将军不客气地接过茶杯,一口喝了。“嗯,别说,还真是好茶,天下第一大门派的门主,喝的茶就是不一样啊!”
“嗯,给面子!”水门主笑了。
来冬州的这些年,赵子年与水门主的交情愈加深厚。
“冬州来贵人了,听说了吧。”赵子年说道。
“终于来人了,你这些年不就在等这个人吗?”水门主道。
十六年了,赵子年已离开洛阳十六年。
当年赵子年胜了武谷子,被派往冬州镇守边疆,临行前一夜,楚帝与他的这位挚友畅聊一夜。说了很多,他记得最后楚帝望着即将天亮的窗外,嘱咐他,也许有一天我会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朕派人去了冬州。
赵子年并不清楚当时楚帝话中之意,或许连楚帝自己也不完全清楚。
来冬州十六年,虽远离朝堂,但洛阳城内的故事总有人会把它传出来。久居边疆,亦常闻卫国国事。
益王的到来,让他的思绪似乎渐清,故上南山门。
那边益王进入冬州城未见有人迎接,但还是要先到大将军府拜见赵子年,赵子年虽被派驻边疆多年,但威望甚高,单单当年助当今楚帝夺嫡成功这一件事,便已奠定了其地位。益王身为晚辈,自应前来拜见。
益王一行人来到了大将军府,“益王到,请通禀大将军。”益王侍卫石头向大将军府管家说道。
“参见益王,我家将军今日外出,还未归。”管家说道。
“大将军既不在府中,本王改日再来拜访。”益王见赵子年并不在,转身准备去先找个客栈住下。
管家见益王要走,赶忙上前,“大将军临行前特意嘱托,今日会有贵人至,如他未能及时赶回,定要留住贵人,不可怠慢,厢房早已收拾好,只等益王殿下驾临大将军府。”
“劳烦大将军了。”益王见管家这样说,答应道。这样益王,便住进了大将军府。
虽为皇子,但洛阳城有十八个皇子,夺嫡的大风下,没有哪位皇子能确保自己是安全的,即便你现在并未觊觎皇位。十六年前,赵子年保父皇在夺嫡中取胜,威望并不亚于朝堂之上任何一个宠臣。十六年来赵子年在冬州驻守边疆,兵力并不亚于军中任何一支军队。赵子年功成名就,益王觉得在赵子年的安排下,在冬州这样一座现在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城来说,自己是安全的。
南山门风景秀丽,身处其中,如临仙境。南山门子弟众多,各怀绝技,除山中子弟,亦有很多子弟分布于各地。
南山七子世人皆知其名,南山门门主水门主就是七子之一,世上超一流高手不多,而南山七子中的每一位都是超一流高手,只是如今皆身处不同的地方,留在南山门的只水门主一人。
“下一局吧,上次咱俩下棋可是很久了。”赵子年说道。
“好啊,是该下一盘了。”向门外望了望,水门主应声道。
“喂,你好好下啊,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赵子年嚷嚷道。
“我就是心不在焉,也能下赢你,放心。”水门主一笑。
“我还就是不信了,我就下不赢你了,等着今天我非要赢了你!”赵子年有些急了。
“益王,你怎么看?”对弈中,水门主说道。
“这孩子不错,当年还在洛阳时,我见过,只是一别多年了,那时还是个小孩子,如今不知如何了?”赵子年说道。
“她的孩子,定然是不会差的。”水门主说道。
“唉,多少年过去了,别再想了。”赵子年说道,“你女儿依依哪去了,怎么没看到?”
“该是又偷偷下山了,这丫头,太不省心了。”水门主说道。
“你个老家伙这么刻板,能生出这么个女儿,活泼开朗的,你就知足吧,要不南山门你在这一坐,该多无趣。”赵子年打趣。
“废话,我的女儿,能差吗?”水门主说道,赵子年笑了。
外面北风吹得正冽,“什么时候回洛阳?”水门主一子落下。
离开太久了,彼时血气方刚,此时已过不惑之年。如果说没想过回去,那定是不真切的。毕竟少时自己在那里待了太久,那里有着太多的记忆。
“陛下命我镇守冬州,威慑卫国,以保大楚边境安宁,如今已十六载。卫国不敢逾越半步,成效如此,却也未敢懈怠,只知那卫国一直虎视眈眈,欲侵犯大楚之心,未曾有一日消减。”赵子年道。
“所以,你是不准备回洛阳了?”水门主说道
“卫国虎视眈眈,我又怎能安心离去。”赵子年说道。
“将军,有事禀报。”赵子年的侍卫詹向东走到赵子年身旁说道:“益王已在府上住下。”
“已经住下了?”赵子年问道。
“是,今日午时已经住下了。”詹向东说道。
“老家伙,这局棋改日再接着下,我先回去看看。”赵子年说着便准备回府,留水门主一人在棋局前。
纵使时间流逝,岁月变迁,在某个时点,记忆总会被某人某物某事所激起。益王的到来,让水门主内心深处所安放的陈年记忆涌了上来。
楚国都城,“陛下,益王已经到了冬州。”夜江飞来报。
“好。”楚帝走到大殿门前,向外望去。
益王在大将军府管家的安排下住下,“殿下,这一路可真是太累了。”石头说道。
“好在终于到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益王说道。
“不过这一路奔波虽然劳累,但一直待在洛阳城,一直也没能见见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这一路见到了不少新奇的玩意。”石头说道。
“是啊,久居洛阳成,这回出来,见到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俗,以前都只在书本上听说过的事情,也终于能够遇见了。”益王说道。
“可不是吗?就是可惜咱们着急赶路,不能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不然的话,真想这一路上每到一处都多停留一会儿。”石头说道。
“冬州我们之前也没来过,想来也会有不错的经历。”益王说道。
“就是这冬州太冷了,这里可比洛阳城冷多了。不过幸亏娘娘早年行走江湖,去过很多地方,这冬州也来过,知道这里的天气情况,特意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厚的衣服,穿上好多了。”石头说道。
“也不知母亲如今在洛阳城怎样?”益王说道。
“殿下放心,陛下对娘娘向来是极好的,什么好东西都往娘娘那里送。”石头说道。
“父皇待母亲确实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对父皇总是冷冰冰的,小时候我还问母亲,母亲总是岔开话题,如今大了,隐约觉得之前应该发生过什么事,但母亲不愿多说,我便不好多问。”益王说道。
“娘娘对陛下确实如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殿下您就安心吧,只要您在冬州好好的,娘娘就会安心。临行前,娘娘还反复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您呢。”石头说道。
“好吧,那我们就在冬州好好地住下吧。”益王说道。
“殿下,您说陛下突然让您来冬州到底是为了什么?”石头凑到益王身边。
“想来父皇自有他的打算吧。”益王也不知道为何。
“那您说以后陛下还会让我们回洛阳吗?会不会一直让我们留在冬州?”石头说道。
“这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不过这冬州也不错,虽然天气寒冷,但这冬州军是我们大楚最强的战力,你不是一直都想着入军吗?如今我们来到了冬州,正好有机会进入冬州军,这可是最考验一个人在军中本事能力的地方,怎么,怕了?”益王打趣石头。
“我石头怎么会怕,我的武功也不差的好吗?”石头说道。
“是吗?比一比?”益王笑着说道。
“那就算了算了,我怕伤着殿下您。”石头笑了。
宁妃在入宫前行走江湖多年,武功修为不俗,在其教导下,益王的武功还算可以,石头自幼陪在益王身边,武功也还可以。
这天下高手大致分为超一流高手,一流高手,还有普通高手。
超一流高手中,楚国有南山七子,三生长老,飞崖,糊涂,尔非笙几人;卫国有达飞,九曲;齐国有空山。
这些超一流高手的武功都是相当高的,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这样的成就,如今天下,能有此成就的就这些人,他们很少在外界出手。而一流高手比超一流高手的人数会多些,但同样,能有此成就的也不多。在高手中,更多的是普通高手,想要达到一流高手的水平很难,超一流就更不用说了。一流高手和超一流高手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对于绝大多数一流高手来说,终其一生,也达不到超一流的水平。
而天下武功的最顶端,乃是两忘两绝。其分为四本,分别为:忘招书、忘式书、绝欲书、绝情书,每一本都是武林绝学,只可惜很久了,一直存在于传闻中,世人难得一见。这两忘两绝每一本的传承人都是精心挑选的,很长很长时间以来,在江湖上都没有见过有人显露。所以纵然大家都希望能够得到这两忘两绝,但时间久了,只闻其声,却不见其身的,也便对其没那么高的热情了。
如今,超一流高手就是天下武功最高的水准了,因为似乎谁也没见过两忘两绝的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