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1日,万里无云,晴空湛蓝,前几天的雨水似是冲刷掉污秽,天空格外的干净。
审讯室内,肖院长和萧队对坐着。
‘那些罐子里的东西呢,哪去了,这些事是谁指示你做的,你具体参与了那些?’
肖院长一脸憔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指示我的是谁,他跟我碰面一直蒙着脸,他说给我一大笔钱,还能救好我孙子,那些罐子应该是他拿走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孤儿院没了,我孙子也没救了,没有必要骗你们’
萧队拿出纸和笔递给肖院长:‘写下来,除了林国庆,还有那些人和你们合作,一个人是完成不了这么大的工作量,如实回答’。
‘就林国庆,我和他认识很久了,知道他手艺好,儿子赌博欠一屁股外债,急需钱还债,所以拉他上船。
老林就一个编外,大部分时候负责的都是那些蒙着面的人,人手不够或者就一两个才喊他来做’。
萧队长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吐了个烟圈:‘看来这个组织还不小,你真的相信他们能救你孙子?’
‘相信,他们的那种中草药很特殊,放进那种药草做的液体里就能保存,跟活的一样,像是单独活在人体之外,给人换上也没有任何排异反应。
中草药和心脏都被他们带走了,可能是走的急,也可能是不重要。里面的药液就是那种中草药做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萧队长灭了烟,沉思了一会走出去。
‘吴局,那药液的成分研究出来了,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怎么,你也想加入这个案子?这伙人这么神秘,行事谨慎,又得忙活好几年。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青禾吧,我都心疼我这干女儿,秀娟走的早,你又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都说你过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听呢。
这次你们算是戴罪立功,等着上面的处分和嘉奖吧。今天审完出去喝点?咱哥俩儿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吧,我记得上次还是警校毕业的时候’。
‘对了,你们组上那年轻人,叫什么雷虎是吧,可真够虎的,和你一样。失手开枪打死人,竟然还敢开枪,先从你们组开出去,上面另有安排’,吴局长对萧队说道。
……
……
……
这是哪?一片白,白的发亮,白的刺眼,我这是上天国了?还是下了地狱,人死后真的有灵魂?我的思绪不着边际,不受控制的胡乱想着。
‘醒了,病人醒了’。
嗯?是护士的声音,我还没死,这是在医院里,劫后余生,活着真好。
我打算张嘴说点什么,发现一点力气没有,这王八蛋是打了多少量的麻醉,只有眼皮能勉强撑开。
‘你睡了两天,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麻醉剂量有点重,得缓几天,右手的石膏在你麻醉的时候重新打了’,萧队坐在我的床边。
‘对不起,那天是我大意了,害你差点出事’。
我想说你就是个傻逼,但是发不出声音。
萧队长看我的嘴角动了动,连忙说道:‘你没力气就不要说话,谢谢你原谅我,如果真的出事我是没法原谅自己的,因为我的大意害死一个人,我做这警察还有什么用’。
这人是傻的吗,谁特么原谅你了,闭上眼不想说话,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窗外的夕阳落在洁白的病房内,光影交错,真美。
我试着动了下左手,有知觉,能动,但是举不起来。转头看了眼,萧队长和一个小女孩坐在我床边。
小女孩有点柔弱,但是眼睛很亮,眼神里透着清澈,看起来和我年龄相仿,穿着小号的病号服,脸蛋不像其他小女孩圆滚滚的,有种书上写的鹅蛋脸的感觉,细眉又黑又浓,鼻子小巧精致,就是嘴唇有些泛白,是个小小的美人胚子。
我和她对视有几分钟,我打量着她,她也打量着我。
‘你醒了,介绍一下,我是公安局的警察,叫萧满弓,这是我女儿夏青禾,今年11岁了,她身体不太好,我把你安排在她隔壁房间,你俩没事可以说说话,不会太无聊,青禾,给这个弟弟打个招呼’,萧满弓发现我在和夏青禾对视,主动起了话头。
夏青禾大大方方地对我说:‘你好,我叫夏青禾,今年11岁,我妈妈姓夏,叫青禾是因为妈妈希望我能充满活力,朝气蓬勃,像小草一样茁壮的成长’,小女孩很会说话,主动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和含义。
我清了清嗓子:‘你好,我叫杨生,今年应该10岁吧,杨柳依依的杨,生机勃勃的生,我不知道我名字的含义,院长给取的’,声音很小,有点虚弱。
萧满弓听了女儿的自我介绍,有点心疼,轻轻揉了下夏青禾的脑袋。
‘哟,对了,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阿生,来看看’。
萧满弓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木雕,不知道什么木料,象牙色,刻着一个观音菩萨,很粗糙,看起来像是在那个地摊上买东西顺手送的。
萧满弓挠挠头,有点尴尬的笑着,放在我的左手上。
我把玩着木雕,发现萧满弓没有给他女儿礼物,是已经送过了还是忘记了?但是我看夏青禾的眼神里有几分失落。
‘谢谢萧叔叔,我很喜欢。谢谢您救我,我能把这份礼物送给青禾姐姐吗,希望观音菩萨能保佑青禾姐姐早点好起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说完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递到夏青禾面前,她没接,继续跟我对视着。我快撑不下去了,她接过去说道:‘谢谢阿生弟弟’
萧满弓双手尴尬的不知道放在哪里,在脸上挠着,本来就是个国字脸,再挠下去要扯成大饼脸,又黑又粗的眉毛快挤成长方块。
‘好吧,对不起,其实这个玩意儿是医院门口的小摊上随手买的,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忙着抓人,审案子,都忘了今天是六一儿童节’。
夏青禾望着她父亲:‘所以你说今天特地过来陪我也是骗我的?其实是和阿生弟弟这个案子有关?突然想起今天是儿童节才顺带看看我?’
萧满弓一下子急了,在医院里仅凭一句话就敢掏枪,在犯罪现场果断冷静稳如泰山的铁血汉子瞬间慌了神,汗都急出来了,嘴里磕磕绊绊。
‘不是,哎,我没有骗你,我……,我今天是过来看你的。对不起,宝贝女儿,下次不会了,你等着,爸爸这就去给你准备一个让你满意的礼物’。
夏青禾嘴角翘起来,像是恶作剧一般,语气轻快俏皮:‘不用了,这个礼物我很满意,我很喜欢,谢谢阿生弟弟’。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骗我,不来看我,吓死你,下次再这样我真生气不理你了,说到做到,骗人是小狗’。
萧满弓长舒一口气,尴尬的笑个不停,这笑声真叫人难受。
‘爸爸知道错了,是爸爸不对,忽视了我的宝贝女儿,下次不敢了,我一定经常来看你’。
我突然发现萧满弓着急眉毛挤在一起的样子,有点像小卖部那个经常给我们院里送日用品的牛爷爷,牛爷爷也是一张国字脸,长方块的眉毛,他住在孤儿院斜对面的翻斗花园。
看着他们父女俩玩笑打闹,我有点烦躁,我不是一直觉得没有父母也无所谓的吗,怎么现在会有这种莫名烦躁的情绪,我心底还是渴望亲情的吗?不,应该是我没有尝试过这种感觉,但是又体会不到,所以才会烦躁。
萧满弓和女儿打闹一会,起身牵着夏青禾的手向我道别:‘阿生,青禾就住在你隔壁,等你有力气能活动了,可以去青禾的房间里说说话。
我很少陪青禾,这医院里也没什么孩子和她玩,你右手胳膊得养段日子才能好,这段时间替我陪陪青禾,关于孤儿院的事,等几天你恢复好我再来’。
他们手牵着手走了,夕阳的余光落在他们的背影上,影子拉的很长,高大的身影和小小的人,像一副唯美的画。
关于孤儿院的事该怎么说,要全盘托出吗,不知道肖院长的口供是怎么说的,她向警察说了这一切的阴谋都是针对我的吗。
这群人应该不会放过我,他们手眼通天,现在有警察守着在,暂时还有安全保障,可是等我做完笔录,警察撤了,我该如何是好。
坦白事实可以得到生命保障,但是他们要这么多心脏干嘛,最后还是拿我做引子,这些人想干什么,我的身体记忆还对这种中草药味道感到熟悉,我下意识的不想说出全部。
我的身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父亲会把我丢在孤儿院,为什么我来孤儿院的第二天就有人对我布了一个长达八年的局,那些中草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这些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这些问题深深的印在我脑海里。
算了,不想了,活着才能解开这些谜团。
等萧满弓来问我的时候,先探探他的口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