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英镇上,汇英客栈生意红火。
“今天咱们不讲那些大门派,来讲讲当今这江湖上,人最少的门派。”
“哪个啊?”“今儿个讲什么门派啊,老柏?”
“各位,您别急,听我给各位慢慢道来。”老柏是汇英客栈里的跑堂,时常在客栈一角小方桌旁给满堂食客说书——讲这江湖,讲那门派历史、轶事,食客们常听得入神,菜凉了都忘了吃。
其他跑堂的却听得腻了,偶尔会催上几句:“讲讲得了,后边儿忙着呢!”
“说当今江湖上人最少的门派,当属御风谷遥川派。这遥川派自创立之时,遥川祖师托铸剑村林家剑庄铸有三柄宝剑,传承至今,已有两百余年。”
“这三柄宝剑,以日月星为名,剑身上刻有微小的日月星图样,剑穗为橙红、天蓝、乳白三色。遥川祖师分别将三剑传予三位徒弟,并立下几条门规,拜入门下弟子须谨守此规——其一,门下只收三名弟子;其二,门下弟子不得行伤天害理之事;其三,每一任掌门需钦点一名弟子为掌门,收回并传承三剑,以保门派延续不断。”
“遥川派每到钦点新任掌门时,收回三剑,更换新穗,将三剑付与新任掌门,称‘换穗礼’。接过了这三柄剑,也就接过了——传承师门之命!”
听到这,坐在远端的白衣男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露出了带着戏谑的苦笑,看了一眼正对面身着浅墨色衣服的男子,这男子气度不凡,从容无锋芒,轻轻地说道:“快吃吧。”白衣男子举止洒脱不羁,眉宇间一股潇洒气,侧头看了一眼说书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二人的桌上左右两侧平放着两把剑,一把垂着白色剑穗,一把垂着黑色剑穗。
老柏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讲道:“说到这,列位可能要问了,这遥川派传承两百多年,怎么到了今日,名头越来越小,我们这平头百姓听说过的也都不多了?”老柏边讲边打量着客栈里的食客,人越来越多,生脸也越来越多,老柏毕竟见过世面,这些人,多是练家子。
“当年遥川师祖创立门派之时,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剑术独步武林,内力也是当时顶尖!与当年各大门派常有来往,各大门派都敬他三分,创立门派之后第一次江湖汇,排定座次,您猜遥川派坐在哪儿?——加上徒弟三人共四人,竟然能在江湖汇各大门派中位居次席!实在了不起!”
相熟的食客问了一句:“那八年前那次呢?”
“八年前那回啊,我也是听说啊,也没人请我去。”食客哄堂大笑,老柏说完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瞄了一眼远端两个年轻男子,看了一眼剑穗,继续说:“上回江湖汇,这位次已经排过了中段!遥川有式微之势,可惜也!”
客栈外的大路上,行人越来越多,脚步也急了起来,客栈里很多食客筷子也快了,扒拉完剩下的饭菜,拿起行头也往外赶。
金掌柜从楼上客房慢慢走了下来,这阵势她开了这么多年客栈,也没见过,看了一眼门外唤道:“老柏,也帮收拾一下。”
“好嘞!”老柏拽下肩上的抹布条,陪个笑脸,“列位,我先干活了,吃好喝好啊!”
老柏忙活起来,几个来回走到了两个年轻人那桌旁,白衣男子轻咳了一声,叫住老柏:“小二,结账。”
“好,客官。”
“看你也才不到三十岁,怎么都叫你老柏?”
“这么叫显得亲近嘛,嘿!”
“小云,你还有银子吧?”白衣男子伸手虚指了一下对面,又问道:“我看你白白净净,也不像走过江湖的人,又这么年轻,江湖里的事,怎么——这么清楚啊?这么小的门派,说得头头是道。”
老柏的笑容愣了一瞬,又瞟了一眼桌上的两把剑,应付道:“少侠说哪的话,我这都快三十儿了,不年轻了不年轻了,我看您二位才年轻,仪表堂堂面如冠玉,真是少年英雄啊!哈哈!您贵姓啊?”
“仪表堂堂就是少年英雄了?就叫我杨少侠吧!你年轻几岁,一定也是个少年英雄。”这位杨少侠素来爱打趣,来了兴致。
“呦,杨少侠,您可别拿我开玩笑!我何德何能啊,也就是这汇英镇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听的、看的也多了,道听途说,给各位老爷闲讲几句,权当消遣,这行走江湖,我可没那个胆儿啊!”老柏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行了,该走了。”银子已经放在了桌上。
“等会儿,别急啊小云,”这位杨少侠理了一下衣裳,拿起银子递给老柏,淡淡笑道:“看你知道的……哦不,听说的不少,你说这遥川派是怎么没落的?”
老柏接过银子,打了个哈哈:“少侠您要是想听,下次再来!看到您二位来,我专给您接茬说,您看怎样?”
三人都笑了。
“可真会做生意!你们这些生意人,可真会盘算。那说好了,下次我们师兄弟再来可接着讲啊!”
“您放心,下次一定!”
老柏看着二人走出客栈,这二人一人着墨衣,手中剑垂白剑穗,一人着白衣,手中剑垂黑剑穗,暗暗感叹二人真是气度不凡。
金掌柜走了过来:“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聊这么久?”金掌柜故作严肃斥道:“还不快收拾!”
“这就收拾!这就收拾!”老柏赶紧收拾了起来。
金掌柜摸了摸腕上的玉镯,漫不经心地问:“今天这是什么阵势?”
“掌柜的。”老柏压低了声音:“今天这来的可都是练家子,看行头,江湖中几大门派依我看,都来了,恐怕有大事发生。”
“您看我今儿个说书都不敢讲大门派的事儿了,只敢挑着小门派讲,就怕万一说错一句话,咱这客栈就遭殃喽!”
“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客栈!还咱的?!”
“是是是,是您的,是您的!”
“那这两个人?”金掌柜露出了一起妩媚的笑意:“是哪个门派的?”
老柏收起碗碟,擦着桌子:“这二位,我也拿不准。”
“起初我还怀疑这两人就是遥川派的,这气度确实是不落凡尘,我还琢磨呢,不能这么巧吧?但是看他们剑穗,颜色不对,说到遥川式微,他们也没什么反应,还有刚才这位杨少侠叫那位少侠‘小云’……”
“这怎么了?”
“掌柜的,您不知道,且不说那剑穗,这遥川派当今三个弟子,我只知道三徒弟也姓杨,但这遥川派知书达理,怎么可能叫师兄‘小云’呢?不过像这般不落凡尘的气度,要说当今的江湖,我可真不知道哪个门派还有这样的英豪。”
“可真迷人。”金掌柜不舍地望了门外一眼,“你看得准吗你?”
“您放心吧,我看人可没错过!”
大街上,那师兄弟二人慢慢地走着,赶路的人越来越少了。
“小云,你刚才看到了吗……”
“杨誉,我是你师兄。别总‘小云’、‘小云’地叫。”
“诶,吴靖云,你……”
“嗯?”吴靖云转头盯了一眼。
“行,行,师兄,师兄!就她能叫‘小云’是吧?”杨誉又开始打趣。
吴靖云轻叹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算了,随你吧。”
杨誉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