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战死,在朝堂上自然是引发了轩然大波,但对于那些捱过了寒冬却依旧可能因吃不上饭而饿死的穷苦人家而言,太子死不死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没有吃的,他们也要死。
如果说除了贫民百姓之外,与朝廷有关联的,还有不在意太子之死的人,那就只有内城玄明街那一处了。
那条从皇宫一直通往凤栖城门的宽阔大道名为朝天大道,取意万国朝拜天子之道。
而玄明街则是内城中与朝天大道相接的一条街道。
这里离那权力最中心的方块很近,骑马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实际上能在内城朝天大道附近安宅的,非大富即大贵,一般人也住不到这里来。
住在这儿的大贵,少说也得是宗亲贵族这一层面儿,而大富,不是为近水楼台地攀附权贵,就是无所求却富到能让权贵攀附的地步。
整个玄明街只有一户。
街南是婉转着横穿凤栖城的牡丹河,河畔有石栏,一株株窈窕多姿的垂柳临畔倚栏,似是觉着天儿还有些冷,还没换上那惹人怜爱的嫩绿鹅黄的衣衫。
而街北,入目所及便只有灰砖磊砌的高墙。
行至中段,才能见着不一样的地方。
两只足有一丈高的大石狮子分立左右,无形之中便给人极大的压迫力,成人立其下,仿若孩童。
高近两丈的朱漆大门紧闭,其上一排排浮沤钉漆金,两扇门各嵌一硕大的金漆兽面锡环,对街则是一块巨大的影壁。
大门两侧台阶上下各站两名着全身铠的甲士,持红缨枪,腰系朴刀,英武非凡。
金属铠甲在阳光照耀下却只能带给人冰寒的质感。
两侧甲士身后不远处各有一扇侧门,比中门要小很多,却也只是相对而言。
而中门门楣上挂着一块鎏金黑底的匾额,上书:
【幽王府】
此为当朝皇七子大梁幽王的府邸。
七皇子姜圣灵在九位皇子中并不太受皇帝待见,一直以来对他不冷也不热,不曾让他受过委屈,却也未曾让他体会到什么温暖。
他十五岁成年礼时赶上了好时候。
赤岭关大捷,皇帝他老人家龙颜大悦,一瞧,哟,你小子成年了啊,那就随便娶个媳妇儿收拾收拾滚一边儿去吧。
于是恩赐开府!
成年皇子中,太子不算,他有东宫住着,也就四皇子、五皇子在外开府,后来多了一个七皇子。
其他的没赶上好时候,要么太忙想不起这事儿,要么就是没钱。
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有钱了再搞。
自打开府,幽王殿下一开始还天天往回跑,渐渐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后来没事儿几乎就没怎么再回去过皇宫。
每月去给自己的父皇和母妃请个安,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其余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在自己的王府待着。
反正能想起来他的时候极少,他平日里在不在也都没有关系。
似乎皇宫里已经渐渐遗忘了他这个人。
……
日上三竿。
初春的日头还像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羞羞怯怯,不敢太过也不太懂得展现自己的魅力,只给人温暖舒心的感觉。
安静的寝宫中终于有了些声响。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传来,咳到几乎喘不上气来,仿佛要把自己的内脏咳出来一般。
良久,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
薄纱帷幔被一只苍白的手从内推开一道缝隙,露出了主人的面孔。
乌黑长顺的头发披散着,直垂到胸前,半遮半掩之间隐约能看出是个模样清秀的美男子。
他便是幽王姜圣灵。
似乎是刚刚醒来,他双眼之中满是迷茫。
打量了一眼宽大的床榻,一床丝织锦绣的被子凌乱地被扔在一旁委屈地堆放着。
而有些流质质感的枕头上却是留下了一大片的水渍。
回过些神的姜圣灵第一反应就是掀开枕头,什么都没有!
把被子整个儿提溜起来,可劲儿甩了甩,还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拍了拍还有些麻木的脸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打得满眼眶的泪,还吸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砸吧砸吧嘴,突然笑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逐渐扩大,有些疯魔意味,甚至带着几分恨世嫉俗,要报复一切的癫狂。
良久,狂笑停下,带着几分哭腔地自语了一声:
“我踏马这是在哪儿啊?”
……
午膳时分。
“咚咚咚~”
木制的房门发出如这房间里的空气一样沉闷的声响。
呆呆坐在凳子上出神的姜圣灵终于被唤回了魂儿。
“请进。”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悄悄推开了一半。
一个穿着深红小家袄的女孩儿低着头迈步走了进来。
“王爷,您该用午膳了,奴婢来伺候您更衣洗漱。王妃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王爷?王妃?
我可能喝了假酒。
“等等,你先等等,我想静静。”姜圣灵一手捂脸,左手平直伸出制止了女孩儿的靠近。
静静?
噢!
“那奴婢这就去唤来静静服侍您。”说完,女孩儿扭身就要朝外走,背影里似乎还带着几分轻松。
卧槽!
“回来!”
“王爷有何吩咐?”
“我衣服呢?”
“都在这里,奴婢先伺候您梳洗。”
接下来,姜圣灵就像是一个被玩儿坏的傀儡,任由这个女孩儿摆布,脑海中则不断地闪现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念头。
甚至脑海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儿。
不过一想到自己花光了所有的运气换来的那张纸不翼而飞了,大胆的想法儿不需要刑法参比对照就被压在了箱底。
足足半个多小时,才终于算是收拾妥当。
看着模糊不清的镜子里那张帅气的面容,卧槽!这大帅逼是谁?
是我吗?!
真的是我吗?
很想问身边的女孩儿确认一下,但又怕大帅逼被当成大沙币,平白地毁了形象。
砸吧砸吧嘴,吞了口唾沫,就着要说的话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在女孩儿的带领下,走出镂空花雕的房门,差点儿被高高的门槛儿绊倒,稳住身形,一抬头便被门外的阳光闪瞎了狗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适应。
入目所及视野很是开阔,廊桥亭阁错落有致。
这地儿……是景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