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旁的偏院基本上已经成了姜圣灵固定的练功场所,自从林青鸢后来顺理成章般住进了他的寝宫,这里便再也没有主人居住,但当初负责伺候林青鸢的两个丫鬟还在,平日里也还有人打扫,倒也不至于满是灰尘蛛网。
林青鸢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手中提着那柄沉重的黑刀,微风席卷,裙带飘舞,遗世而独立。
姜圣灵步入院落时,两个丫鬟连忙过来见礼,林青鸢也未曾怠慢,福身一礼后便双手端平黑刀举给姜圣灵。
只是他没接。
而是轻声开口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院门半步。”
两位丫鬟行礼离去,林青鸢还举着那把刀,等候着。
姜圣灵没看她,转身走向了主房。
而林青鸢依旧保持着双手捧刀,紧随着他的脚步。
进了堂屋,右边儿便是卧室,白纱帷幔垂落,这里保持着与姜圣灵之前的寝宫大致一样的风格,当初布置的时候应该是直接复制粘贴的,除了细微的摆设不太一样,就连房屋布局都大同小异,除了没有寝宫那么奢华宽敞之外,与之前的寝宫相比没什么两样。
安坐在那铺着白稠软褥的床榻上,姜圣灵没去看周围的摆设以及布置,声音轻不可闻却不容置疑地道:“跪下。”
林青鸢诧异望向他,但只看到了一双平静无波宛若古井深潭的眼睛。
没有问为什么,低了低头,双膝触地。
“知道为什么吗?”
林青鸢摇头,“不知。”
啪!
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猝不及防之下,饶是她身具武力,依旧被这一巴掌抽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倒在地。
“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不知。”
啪!
又是一巴掌!
林青鸢的两侧脸颊各自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指印边隙处在这短短的顷刻间已然涨红,而指印却是苍白无血。
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有些忍不住地皱眉。
再坚强她也是个女人。
“不知是吧?很好,小环你认识么?”
姜圣灵俯了俯身,凑近了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地问出,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小环这个名字一出口,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林青鸢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急速跳了两下,瞳孔收没收缩倒是没看出来。
没等她回答,姜圣灵继续道:“那么,程二先生你认识吗?”
他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在林青鸢的身上执行着凌迟极刑,一刀一刀地剜下了她的血肉,鲜血淋漓痛苦不堪,却又得不到解脱。
“看来你是认识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深吸一口气,徐徐叹出,姜圣灵呢喃道。
林青鸢神色不定,没敢去与其对视。
这个一直以来都像一个不败的小母鸡一样的女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尽管被姜圣灵欺辱,却拧着眉头不屈地看着他,那股子不服输的味道,着实很容易让人心动,甚至心疼,而现在,她却不敢与之对视。
“知道我最接受不了的是什么吗?”
林青鸢不答。
突然,姜圣灵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腹,林青鸢被踹倒在地,疼痛地拱起,痛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你莫非真的以为我去教坊司将你提出来只是因为奈不过王妃的苦苦哀求吧?”
“你觉得我对你一点儿调查都不做就敢将一个罪臣之女领到家里来?”
“你觉得我看不穿你那一出出演技拙劣的苦肉计?”
“你觉得我察觉不出来穆王府的酒水有问题?”
“你觉得我让你留宿在我身边真的就是接受你了?”
“你觉得王妃可欺便也觉得我也那么好骗?”
“你觉得我看不出来一个小小的侍女敢向皇子求欢这么愚蠢简陋的事情背后有问题?”
“还是你觉得我就真的那么蠢?那么好欺骗?那么心地纯良?”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噬魂钉一样狠狠地扎进林青鸢的脑海,伴随而来的是身体上无处不在的伤痛。
姜圣灵没有丝毫留手地在林青鸢身上一下一处处青紫。
拳打脚踢,几乎完全将她当成了一个发泄拳脚的沙袋,而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一个女人。
得亏她打小习武,一身炼体功夫不差,否则以姜圣灵的力道,换作寻常人,早已被活生生打死,就算是换成个体力健壮的男子也承受不住。
平复了一番气息,姜圣灵重新坐回床榻,挽了挽袖子,双手撑着膝盖,俯视颤抖蜷缩在地上的林青鸢。
“如果你安安分分待在王府,我不介意帮你调查出那件事的真相,事实上我也一直吩咐人在做,也不介意给你在王府安排一个位置,就算不能恢复身份,至少在我这幽王府,你的地位仅次于王妃。呵,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可怜王妃把你当成亲姐妹,觉得你就她这一个最亲的亲人了,想要用她所能想到的方式弥补你失去家庭的痛楚,甚至在那件荒唐事发生之后,忍着心中的酸楚和难受,无言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并未因此对你有半分针对,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
“你不会到现在都还觉得姜澈愿意帮你为你父亲正名吧?”
“哈哈哈,真是可笑,诱杀太子的罪名能推脱?还是你觉得你父亲真就那么光明磊落?”
“我该夸你天真呢?还是骂你愚蠢呢?”
“皇帝为什么抄家?为什么连带着其他校尉军官也一起抄家灭族?没有确切的证据,你觉得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多少人在盯着他高居龙椅上的身影,朝堂百官有哪个是吃素的?为什么没人质疑?”
闭了闭眼睛,姜圣灵再次睁开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暴怒情绪,只剩下了一泓幽泉。
“今早,我收到了两份情报,其一,是你和小环以及穆王府程二先生之间的联系,以及那被擒捉的信鸽腿上绑着的未送出的配方!”
说到配方二字,姜圣灵声音中尽是阴寒森冷。
林青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身子依旧在颤抖着,洁白的衣衫上印着一个个脚印。
“而另一份,就是太子战死北关事端的详细经过。不得不恭喜你,你的愚蠢让你错失了唯一一个知晓事情真相的机会,而且前后只隔了一夜。”
林青鸢猛然抬头看向他,充满了痛楚的眼睛里在这一刻忍不住流淌出了滚烫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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